“你看上的这孩子,倒是比我此前想象中的还要优秀得多。”唐夜霜沉定地下了这么一句评价以后,又朝着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一一指与他看,“这一招,是此前我在教训那些个衙役时候所出的。那一招,是我白日里与那些道士们动起手来时所使出的。还有你注意看,那一招,是不是有些像你平日里与人对战时最惯常使用的动作?”
云墨静一愣,急急忙忙随着她的话语提示望去,耐心地观望了一会儿后,面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果然如此。本王就思量着,他怎么有些地方看起来这样眼熟,倒是没有想到原来都是出自于我们手中。”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仔细观察,而后不禁眯了眯狭长的眼睛,继续说道,“还有,有些地方,我记得只使过一次,他居然都看在眼里清楚记下了。虽然此前就已经见识过他的学习能力和观察能力,但没有想到,这孩子倒是的的确确将本王此前对他所说的话放在心里的。”
越说到最后,他的语气越发兴味起来,“这个孩子,还真是有点意思。”
唐夜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话语,一面又评价道,“仔细看过去,缺陷还是有的。搏斗过程中,无论是使用蛮力还是巧劲,都需要经过系统的训练。他的条件原本应该主攻巧劲,以柔克刚,从而达到以弱胜强的目的,然而他如今学的招法却并不分是否适合自己,而是见到什么就学什么,虽然学得有模有样,也十分快速,但是这些技巧到底还是因人而异,有很多招法虽然现在看着使得漂亮,但是如果放到实战,以他的自体条件来说并不适合。虽然不能说是白费功夫,但是如若将这等时间放在精进更加适合自己的打法上,应该会对他更有帮助。”
虽然口中的话语听着有些严厉苛刻,然而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里头写满着赞许,显然对于眼前的少年还是采取着肯定的态度,“而且,他知道如何学习相应的技巧,然而自己却不知道该在哪里安排,使出来的招式虽然模仿得形神具备,也找到了窍门,然而串联在一起便显得章法混乱。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成为一个不错的武师是可以的,到那时若是想要更进一步,在江湖里头打出些名声来,首先便要摒弃这种框框架架,否则很难得到精进。”
听着她的分析,云墨静不禁轻笑出声来,“毕竟十一还没有经受过训练,不要对这孩子这样严苛,以后可不是还需要你这个师父来教导么?”
“我可没有答应下来。”唐夜霜耸了耸肩,然而转眼间却已经唤道,“十一。”
那个武场上的身影瞬间顿了下来,转而循着这声呼唤回过眼来,正见得唐夜霜和云墨静竟都站在窗子过后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了,一时间不觉有些惊慌,但还是在第一时间便已经颠着步子快速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在他们面前暂停了脚步。
唐夜霜很是有默契地与云墨静对视了一眼,转而齐刷刷地将探量的目光投射到了眼前的这个少年身上。
被这样两束炙热的目光盯着,本就容易害羞的十一显然有些吃不消,那张秀气得更比过女子的面皮腾地一下烧红了起来,一边分明还在喘着粗重的气,另外一边却已然急切地空中比划着手语,似乎是在询问他们有何吩咐。
最后还是云墨静先行发了声,“十一,你在那里练多久了?”
他望了一眼身后的天色,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飞快地朝着他们打出了一串手语:“自从回府后便开始练习了。”
如此算来,至少也有两三个时辰了。凭他如今的身体条件,能够在这样长的时间里如此这般连贯地练下去,并且还能将动作表现得那般尽善尽美,已然很不容易了。
思及于此,他的目光不觉更加深沉了一些,“体力吃得消么?”
眼前的少年似乎是会错了意,以为静王爷怀疑自己没有实力,不觉如小鸡啄米一般地点起头来,紧张得那两片娇嫩的唇瓣都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微微有些发白,似乎是想像他证明自己并没有那般弱。
唐夜霜一眼便已然看穿了十一那昭然若揭的心思,不觉扑哧一笑,解释道,“静王殿下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武功的基础就如建造房子一般,纵然心中有再雄伟的规划,最终也还是需要一砖一瓦慢慢来,操之过急反而会对身体有所损耗,得不偿失。静王殿下这是关心你。”
听到了这里,十一面上的紧张感这才消失了大半,而后又有些小心地以眼风觑了觑云墨静,似乎是想要等待他亲口承认。
这个孩子……其他什么都好,便是太过于没有自信了。此前好不容易才帮他建立起的一点信心,如今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似乎能够摧毁一般。让人不免有些咬牙切齿,然而更多的却是心疼。
毕竟身体天然缺陷所带来的痛苦是一般正常人所不能体会的,如今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多多少少也是因为从前的经历所致。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分明一副孱弱模样却有着超乎寻常韧劲的少年从前到底经历过了什么,但想来,一定不是什么好的事情,便也没有多付诸好奇心,只希望他能够早日消除心结,做一个崭崭新新的人。
虽然心中如此盼望着,然而他却也清楚地明晓,这心结早已经埋藏在这具小小的身体中那样长的时日,又怎么会是这么好消除的呢?就连自己,他已然自诩活得够放纵肆意了,然而幼年时那些不好的记忆却还是如影随形一般地跟随着他,虽然平日里均蛰伏在身体之内,但仅仅有一个契机,便能够使得那个阴影再次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