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女跺了跺脚,颇有些恼怒的意味,显然是知晓了她在耍自己玩,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忍着怒气一字一字说道,“小六那边的事情,你有办法解决吗?”
问完这一句后,她似乎是着急解释自己并非是想要让她背黑锅一般,没有等她给出回答,便已经自己补充说明道,“我有想过去找爹爹求情,然而爹爹如今正在气头上,我如果再去撩他的火气,指不定他一怒之下就直接把小六给扫地出门了。我也有想过拿些钱贴给小六家里,但是我此前对小六的家庭情况一点也不知道,如今就算想要贴补,也不知道贴到哪里去。我就想着,你既然已经打听过了他家里的情况,想必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所以,所以才来找你的。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否则也不会麻烦你,就请你帮我这一次。”
难得见到妹妹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却是为了一个看着微不足道的仆人,便是她也不免有些讶异起来,忍不住已经提出了疑问,“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她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声,看着表情颇有些不情愿,然而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这件事情既然是因为我而起的,自然我也应该负起责任来,这不是方才你对我说的么?但是你也是知道爹爹是有多么**的,就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决计救不了那些人,只能想着,能救一个便是一个。小六家中那样多口人,万一就因为这件事而吃不上饭,我不就成为杀人凶手了么?”
她听着听着,不觉轻声笑出来。
然而眼前的人却被惹急了,当即只跺了跺脚,语气有些急切,“我从前可从来没有求过你,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眼瞧着下一月仆人们的薪酬就要发放了,小六还在地牢里头,又没有钱寄回家里,这可怎么办才好?你便说你是肯帮还是不肯帮吧!”
眼前的少女说得急切,这头的她却是出奇的淡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抚了抚自己袖口上被压出的褶皱,神态动作看起来都尤为冷静,“这可不像是求人的语气。”
原本以为凭她的性子定然会被自己激怒,却没有想到跟前的少女面上的表情仅仅是愣怔了一瞬,竟然很快便对着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透出些狡猾的味道,“敢这么说的,那就说明你有办法咯?”
她的这个妹妹,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聪明一些。
她叹了口气,“我救不了小六。”
这话倒是并非是诓她,因为父亲的脾气她最为明白,若是让他察觉到她们姐妹两太过于关心一个仆人,他便越会针对那个人,赶忙将其调离她们的视线范围之内,甚至驱逐出去,除却担心男女之间会发生不应该有的情愫以外,也是担心刁奴带坏了她们的思想。所以,去找父亲求情这一招,是万万行不通的。这段时间的牢狱之灾,他绝对是逃不过去的,就连她也束手无策。
“那……”眼前的少女的表情明显地透露出几分失望来。
“不过,”她适时地补上了一句,“我已经吩咐下去,将地牢里头的环境打扫清楚干净,另外饭菜也不能是馊的,必须是当天新鲜的。若是有人生病,必须及时通报给予医治。上回去到那边的时候,我许了那边看守地牢的狱卒一些钱,并告知时不时会来抽查,想来他们应当也不敢作假。至于父亲那边……我做的这些事情不过是改善了一些地牢的环境而已,并没有冲撞他的意思。再加上他常日在外,并不常关注家中的情况,想来现在还没有发现,就算发现了,我也有把握解释清楚。我能做到的,大抵也就是这么多了。”
眼前的少女刚开始听着神色还算平静,越往后眼睛便越睁越大,到最后几乎如同一对铃铛一般圆滚滚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些事了?”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有那么神奇,不过是两月前偶然听得那些犯错的仆人都关在地牢里,便去打探了一下,见识到里头的恶劣环境以后,这才做出的决定。原本便是为了以后那些被无辜连坐了的仆人能够在里头好过一些,现在看来,这个钱花得还算值当。”
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她常年惹是生非,这才引得一波又一波的仆人被关押进去。
少女何等慧黠,自然是明晓了她的言外之意,面皮愈发泛出些羞红的颜色来,一边又只问道,“那小六的家那边……又该怎么办?我……”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怀中便已经重重地落下了一个蓝皮封面的小册子。少女赶忙用双手接住,一边翻看着,偶尔抬起眼皮来看着她,“这是什么东西?”
“这里记录了我们院中所有仆人的老家地址和家庭情况,以及每个月的薪水。”她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自有运筹帷幄的做派,“这些年以来,所有受到牵连的仆人在无法领到薪水后,我都会将他们的薪水提取一半后照着家中的地址寄过去,这样既免于他们日后惫懒偷闲,也能够保证他们的家中不至于有太大的负担。”
话音落罢,她只看到面前的少女已经张大了嘴巴,面色看起来愣愣的,好像在原地呆住了一般,不觉被逗笑出声来,“这幅表情是怎么了?”
被她这么一声唤,少女才终于回过了神来一般,却是收起了手中的小册子,马上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神色是从未见过的凝重和认真,“对不起。”
“嗯?”她抬了抬眼角,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从前真的很不喜欢你。”
“我知道。”
少女摇了摇脑袋,继续说道,“你自小就比我来的聪明,又努力,分明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却总要比我优秀得多。从来先生所要求背的,你扫一眼就记在心里了,而我无论怎么念都觉得脑子不灵光。还有绣花,我无论怎么比划都绣不出一个完整的样子,有时候甚至连针眼都穿不过去,你刚上手便已然及驾轻就熟,几幅绣品被爹爹当做炫耀一般地送给别人。几乎每一个来府中做客的人,提起你来时总是赞不绝口。就算我们两从小到大就亲不起来,但是你对我也一直都不算差,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讨厌你才是。”
她没有插嘴,只是继续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