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李香听到此,咬了咬唇瓣,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前的唐夜霜一眼,终究也还是在李良的身边朝着唐夜霜的方向直身跪下,轻轻地磕了三个头,“这些天以来,让王妃受累了,李香不敢为自己开脱,只希望这件事情……您能让我们二位兄妹俩如愿。”
同样坚定的语气,同样赴死的信念。即使这些年来,他们未曾在一起长大生活,然而骨子里头血缘决定的那些个东西,到底还是殊途同归,在此时此刻达到了相似的最高峰。
刚赶过来的云墨静正听到此话,不觉挑了挑眉,万万没有想到过事情发展到现在居然会是如此。
见着唐夜霜神色似乎有异,云墨静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而开口,“你可有想过这件事情以后,你与李香两人都逃不过惩处?不单单是你们兄妹二人,更有可能祸及家族。”低了低眼眉,他稍作停顿以后便望向李香,目光清凌凌的,似乎有着洞察人性心的力量,“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你自从进府以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家吧?”
李香咬了咬唇瓣,似乎想要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来,然而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语气有些发闷,“苏府戒备森严,管理又严厉,如何有机会回家?更何况,‘春香’早已经是灾荒落难而来于此的孤女了,又能够回到哪儿去?”
“苏府再如何严厉,也是有探亲假的,你已然在苏府旁边的庵堂里头备好了车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回趟家,简单得不能够再简单。”云墨静的语气状若漫不经心,然而却字字皆有撼动人心的力量,“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回?你又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被揭穿,还是害怕发现自己看到家人以后,此前一直坚定着的复仇计划会土崩瓦解?”
一句句质问的话语显然触碰到了春香的痛点,她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然而最终却又无可奈何地闭上了嘴巴,视线左右飘忽着,无论如何也并不想与云墨静那探究的目光对上。
云墨静倒也并不在意,只是继续以逐渐咄咄逼人的姿态引导提问,“本王相信你,应当是个看重家人的人,否则这些年来也不会如此执着地想要为间接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复仇。这些年来,你又是否有想到过,是不是因为自己对于丧母的悲恸和仇恨,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了,同样也放弃了还在世的其他家人?虽然令堂已然魂归黄泉,然而你的父兄还在,你又如何忍心让他们一同遭遇劫难?”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李香被反驳得一句话也未能说出来,只下意识地一边摇头,一边不住往后退着,似乎还并不能相信自己坚持了那样多年的信念就此被这三两句话给瓦解的事实。
见到自己妹妹如此,李良的神色稍稍一变,当即只想要捂住李香的耳朵,方才宽和的模样尽消,当即已经对着面前的云墨静暴喝出声,“不要说了!不许再说了!”
正吼着,他执着匕首的手因为怒气重重地一歪,不小心刺入了苏大小姐的肩膀上,只听得“噗嗤”一声,霎时血流如注。
原本已经因为惊吓和恐惧昏迷过去的苏大小姐如今陡然被再次痛醒,一转眼正看到自己肩上深刻的伤口,不觉瞪大了那一双美丽的眼睛,痛苦地尖叫了起来,正要挣扎间,却发觉拢着自己的臂弯似乎有些熟悉。
她纤细的身子陡然一僵,一时间只觉得双腿发软,心中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正在攀升,脑子里头有某种怀疑正在一点点地清明了起来。那个熟悉的名字几乎已经到了嗓子眼,最终却还是被她重重地咽了回去。明明知晓身后的男人是那样熟悉,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回头,不敢确认,生怕结果会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残酷。
然而就连这样的自欺欺人也并为维持多久的时间,她很快便只觉得那冰冷的刀刃正一点点地离开自己的皮肉,拖拽出更加鲜红浓郁的血迹来。钻心的疼痛一瞬间直冲大脑,让她的喉咙中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嘶哑而低弱地的痛呼来,却马上紧紧地咬着苍白失色的下唇,不让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不愿意去看身后的男人的脸庞,一直到身后传来了那把熟悉的声音,低沉、平静,一如从前他与自己喃喃耳语时的那样,“疼的话就叫出来。”
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然而当耳畔捕捉到这把熟悉的声音时,她通身如遭雷击一般,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就此土崩瓦解,只颤抖着嘴唇低低地唤了一句,“李郎……是你吗……”
仅仅五个字,她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未等身后的男人开口,她已经哭喊出声来,“为什么要是你?……我那么相信你,我从来都那么相信你,为什么你会这样?我们就跟从前一样好不可以吗?……我们之间究竟是出了什么错漏,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这步田地的?”
“回不去了,也从来没有那种时候。”男人低沉的声音好似一种躲不开的魔咒,虽然语调平静,却仿佛隐藏着足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在下从一开始,就是怀着复仇的恨意来的。就是因为一路以来从未出现过错漏,所以才会走到了这一步。”
苏大小姐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一般,只噙着泪水拼命地摇着头,“不是这样的,你在骗我……不是这样的……”
他的指尖轻轻地隔着那已经被血液染上了的面纱摸上她面颊上的伤,只觉得她纤细的身子稍稍地颤了一颤,显然对于那场火灾的阴影还余存着,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开,却被身后的男人不容置疑地摁住了脑袋,抚上她面颊的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