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眼见得他喉结动了动,终于将药丸吞咽了下去。
唐夜霜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四肢疲惫的似乎都不归自己支配,唯有脑子始终是清醒的。在感觉到自己恢复了几许体力以后,她这才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了吻云墨寒染血了的嘴角,眼中神色温柔。
几乎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又如羽毛般柔软,像是怕惊动他一般。然而她很快便抬起头来,眸色重新定了下来,坚定了心念。
她和他都要活着,活着走出去!
唐夜霜打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感受到基本的痛觉,而后小心翼翼地半扶着他起来。云墨寒早已没了意识,此时更是以全身的力量压到了她的身上,她的膝盖发颤,几乎站不起来,连着摔了好几次后,她才终于艰难地走动了两步,看着眼前一片白雪茫茫,不免也生出了些许迷惘之意。
见到那两个人影已经彻底埋藏在了茫茫雪雾之后,再也窥探不得行迹。苏罗那不满地怒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黄金弩机重重地摔倒了脚下的弩机之上,忙有侍从小心翼翼地上前拾起,抱着轻手轻脚地退到了一边,生怕不小心发出一点声响,撞到这位暴戾将军的马蹄子前,引得小命不保。
“嗒嗒嗒——”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踩踏着细雪而来,并且声音离此地越来越近,想来应该是赤月国的禁卫军快要赶到了。
这回终于有一个胆大的侍从上前几步,壮着胆子地问了一句,“将军,赤月国的军队赶过来了,所以我们现在是……?”
他最后到底还是没有敢讲下去,因而抬眼时正好觑见了苏罗那眼中那汹涌的杀意和怒火,无一不表明着他对今天的结果很是不满。
那侍从不禁咕嘟一声吞了一口唾沫,正欲照原样退下时,总算见到苏罗那猛然地一挥手,“留一支分队到底下搜查,若发觉他们,格杀勿论。剩下的,撤退!”
身后的一众人等一时间都松下了一口气来,在选出小分队往下头的悬崖处探索踪迹后,大部队便随即朝着围猎场的更深处齐刷刷地撤退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掩饰了他们留下的脚印和马蹄,也掩盖住了余下那些人的尸体。
一切的罪证,在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失灭迹。
冬日午后天空上几乎已经看不见太阳,但光线却依然强烈了许多,晃在一程又一程看不到归来路的雪地上,便显得愈发的刺眼。
那头的唐夜霜已经全然不再去想苏罗那那边应该会如何解决,只随便成了一层薄布护住双目,以免被雪光灼伤,一边背着云墨寒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前吃力地走着,面色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气温的缘故,冻得青白,却依旧保持着冷峻的表情。毫无血色的唇瓣抿得紧紧的,不敢做出任何耗费体力的事情。
与此同时,唐夜霜的脑子也在飞速地旋转着。
凭着她对这里的地形了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误打误撞地滚到了一个小悬崖底下,已经远远超离了围猎场的范围。山壁虽然并不算高,但是却湿腻陡峭,凭他们现在的体力和身体状况,想要爬上去,莫过于一个天大的笑话。
倒也不是没有想过保存体力等待救援,只是身处之地太过荒僻,再加上这些天飘雪的缘故,本就容易造成人的视线阻碍。如果要停留在原地等禁卫军搜寻到这里,恐怕到时候他们都已经变成一对冻僵饿死了的人干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找寻另外一条出路,只盼望着附近有什么地方能够容他们调整身息,待得能够成功运转内力以后,再考虑脱险的事情。
同一时间,唐夜霜心中却也很清楚地明白,他们能够在这里滞留的时间不多了。
不久人人就都会知道陵王在围猎场上遇刺的事情,若他不及时出现,那么他手下所拥有的兵权便成为了众人所觊觎的对象,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那么结果……不可想象。
而且,现在朝野上下都清楚陵王的存在对于太子党是一根强有力的心头刺,如今这根刺如果被推平了,那群家伙又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晃了晃脑袋,她咬了咬牙,继续朝着前方走着,只希望自己判断的方位是对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抬起眼来,摘下了护在眼上的布条,正欲让长时间对准雪地反射光的眼睛暂时休息一下时,忽然目送着一只雄鹰自空中飞过,后径直撞入了一片近一人高的茅草丛中,再没了踪影,心中不觉微微一动。
这里山脉连绵,地势多变,未必没有他们可以暂时安顿的地方。
将云墨寒轻轻地放在一边,她嘎吱嘎吱地轻巧踩过厚厚的雪层,用手中探路的木棍一把拨开了那堆茅草和荆棘,一路往着深处走去,就算被尖刺扎破皮肤也未曾在意,只觉得隐隐有些希望。
约莫处理了半柱香的时间,她才看到那片茅草堆后的场景——那里竟是一片连绵的山洞!
虽然这种常年不见天日的地方潮湿阴冷是难免的事情,但或许是因为有茅草和各式灌木遮挡的缘故,里头只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层,随便用茅草一扫便可以清理出一大片干净的地方,也还算宽敞,至少容纳他们正常活动是绝对足够了。
在全部大致巡视过一遍以后,唐夜霜这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来,心中暗道了一句“天无绝人之路”,这才用力地搓了搓冻红了的手,将依旧处在昏迷状态的云墨寒一点点地拖了进来。
做完这一切以后,她探头看了一眼渐黑的天色,皱了皱眉。
这里天寒地冻的,夜里不用说肯定更加湿寒难耐,如果不及时生起火来,他们就算不冻死,这一夜也定然好过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这里毕竟是皇家围猎场的附近,凶兽猛禽不在少数,若是被他们嗅见了血味儿闻讯而来,火光能够在一定程度之上吓走它们。
望了一眼周边的环境,记住了大致方位以后,唐夜霜这才以茅草小心地将洞口掩好,确定常人乍一看应当发现不了里头猫腻以后,这才出去逛逛,准备收集些枯枝以及这里的动物粪便回来,好在天黑之前能够生起火来。
她所没有发觉的是,身后那个本已经完全失去直觉了的男人,微不可闻地动了动搭在地面上的手指。
唐夜霜的运气并不算太差,不过走了一段距离,便已经成功到达了一片小树林之中。雪层底下皆是遗落的枯枝,她随便地拨弄了一堆,没消多大精力便已经搜集了一捆里。
她稍微掂了掂怀中柴火的重量,自我感觉应该能够坚挺过这一晚上后,这才欲向回走去,身后却陡然传来了一声压抑了的低吼,伴随着树叶被撞开了的窸窣声响。
唐夜霜要离去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待辨明后头那异常的声响代表着什么以后,只感觉整个身子恍若被置于冰下一般,从头到脚彻底地僵凝住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她此时正面临着此前最担心出现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