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姑娘们脚下的步子整齐划一地一拐,齐刷刷涌入一座修缮华丽的花楼后,那些疯魔一般的跟随者才统一地暂停了脚步,抬头看向那座花楼上悬的匾额。
“绌芳阁”三个鎏金大字在长明不熄的松灯照耀下流转着奇异的华彩。
风中似乎还弥漫着方才乐伎身上的脂粉甜香,更引得人口干舌燥,即使现在绌芳阁还未到开放时间,那两扇大门关得紧密贴合,却还是掩不住自里头传来的娇俏嬉笑声,让人在门外流连忘返。
半晌,一个龟公开了门来,望了一眼门外翘首以盼的人们,似乎司空见惯了一般鞠了个躬,笑呵呵道,“各位客官,暂行等卯时三刻再来,到时候各位姑娘定然当好好伺候你们。”
人群更加涌动了。
唐夜霜和云墨静到达时,夜幕已然一寸寸地降临了,莹润皎洁的圆月爬上了山头,映亮了一整片夜空。
然而比这月华光辉更为灼热明亮的,还是那著名的花街柳巷内一串串挂起来的红灯笼,远远望去,便是一片暧昧的火热。
毕竟女子身份逛此类地方还是有些太过显眼,到各处行动也不算方便,指不定还要被老鸨撵出来,故唐夜霜选择了男装打扮,一身青衣白衫再加一把洒金折扇,除却身形看着单薄了一些,其余俨然是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相对于她的素净,旁边的云墨静倒是打扮得无比惹眼,一身如霞彩般的紫衣,配着金玉珠宝,手中还握着一串玛瑙钏子,大摇大摆地就这样走了进来,看着像是生怕让别人不知道他有钱傍身。
两个人虽然风格不同,但面相看上去却是极为俊美的,引得旁儿过的几个花楼姑娘都羞红了脸颊,待回过神时,赶紧挥舞着手中浸满了香风的帕子,想要把她们招揽到身边来。
至于有谁是看脸,有谁仅仅只是看中了云墨静靴上嵌着的那颗鸽子蛋,就不得而知了。
唐夜霜一面迎着各处探量地目光与云墨静并肩而行着,表面看上去无比淡定,一面却又打开了手中的洒金折扇,半遮住面与旁边一脸习以为常的云墨静说道,“我说静王爷,您今天的打扮未免也太过浮夸了些,这么走在人流量如此大的街上,也不怕被抢?”
那头的云墨静却是不以为然,“开玩笑,我可是堂堂静王爷,若是整出一副穷酸相来逛这里,第二天还不被全城人嘲笑?这里头的姑娘还会崇拜我么?这可事关皇家尊严!不可儿戏!”
分明是寻花问柳的事情,他却说得铿锵有力,俨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唐夜霜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过去,耳畔却敏感地捕捉到了经过路人的谈话:“哎,那不是静王爷么,今儿个又来了啊!”
——“可不是么,能在这地方有这派头的,除了静王爷还能有谁?哎……不过他身边那个书生样子的小白脸是怎么一回事,从前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啧,这身板瘦弱得跟个小鸡子一般,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衣服看过去也是上好的料子,肯定不是仆人。不过瞧那脸蛋,倒是漂亮的哦,比这旁边花楼里的姑娘都要胜上几分,说不定是静王爷最近新养的……嘿嘿嘿……”
——“没想到啊没想到,早日就听说这静王爷是贪图寻欢作乐之人,只是没有想到原来还有这样特殊的癖好啊……”
——“就是就是,看来那边花楼里头仰慕静王的姑娘要哭湿手帕咯!”
阵阵议论声随着夜风传入耳畔,避也避不开。
这些话语自然不止唐夜霜和云墨静两人听到,一时间就连其余的人也统统回首望着并肩而行的他们二人,目光都逐渐地开始诡异了起来。
这回不单单是唐夜霜的脸黑了,就连一边正意气风发自我感觉良好的云墨静脸也黑沉了下去,当即一甩手上的钏子,猛然回过身来就想要找刚才谈话的人算账,然而无奈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如何也辨认不出来那些声音都是出自谁口,也指不定都已经走远了。
唐夜霜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嘲讽道,“就说吧,不要穿得那么显眼,这下静王您心里头可开心了?”
“明明显眼的人是你!本王平日里过来时可不是这样的!”云墨静正怒在心头,此刻只恶狠狠地骂了回去,心中一千一百个后悔今天没太多想就把唐夜霜给带出来了。虽然堂堂陵王妃在他的带领之下逛花楼这件事情也算是奇闻,但怎么也好过他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在后头传龙阳之风来的要好!
这么想着,云墨静又恨铁不成钢地瞅着她那全部束起的发丝下清隽而略显苍白的脸庞,只见眉眼犹如铺展开的一幅山水墨画,虽然瞧着素净,却意境悠远非常,一时心中竟然也有些恍惚。
然而,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看着尚不明白是何状况的唐夜霜,想到自己刚才居然对这一副男人打扮的人失神了,更加恼羞成怒起来,举起颤抖的手指来指着她的鼻尖骂道,“你这副小白脸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下次出来时赶紧多抹点黑粉,再加两撇小胡子,明白了么?”
唐夜霜“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对他挑衅地抬了抬纤细的眉眼,显然对他言语中的嘲讽很是不在意,“我说王爷啊,您不会是嫉妒我比您俊美了吧?”
云墨静正要跳脚时,却见得唐夜霜已经心情大好地拐入了旁边写着“绌芳阁”字眼的花楼里头去了,径直将他抛在了原地。
这个该死的小白眼狼。云墨静摇头叹息了一番,一边到底还是跟了进去。
绌芳阁是这条花街上规模最大也是姑娘质量最好的一家花楼,又有朝中高官权势傍身,自然发展得如日中天。更何况今天又是这样特殊的场合,为了各个姑娘,慕名来访的人数要比平时多了好几倍,自然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眼瞧着那空中的月亮还没爬山柳梢,大堂里头已经是一片热闹的气氛了。
唐夜霜才一进门,便发现大堂和二楼早已经堵得水泄不通,除却表演的高台之上,竟再难找到一处合适的落脚点,不免拧了拧眉心,一边从怀中摸出一块金锭子来,挥手想要招来老鸨要处雅座,却被随之跟上的云墨静摁下了手臂。
她不解地回过眼来看他,不明晓这是什么意思,那头的云墨静却是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显然对这里头的规矩很是熟悉,“每到这一天的位置都是至少要提前半个月预定的,你看看这里头的景象,哪怕找跟柱子倚着都是奢侈,还想临时找座位?哪怕千金也是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