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老鸨听到这里,更是怒不可遏地脚麻了起来,“你现在还有什么好高傲的!老娘这些年来真是把你给宠坏了,才会惹来这么大的乱子!”
她不卑不亢,水来土掩,硬生生的要堵到人说不出来话,“谢妈妈这些年来的指教。”
那老鸨几乎恨得快要绞断了手中的帕子,好不容易顺了翳闷在胸口的一口气后,这才沉着脸吩咐了下去,“从今以后,柳安便是绌芳阁里头的新晋花魁,以后就搬去绿霓的房间。绿霓,你就先去北厢房那头待着,好好反省一下你这臭脾气!就算是有了新客人,也会被你这副模样吓跑的!”
听到了意想之中的结果,柳安不觉弯起那柔驯也分明沾染着几分野心的妩媚眉眼来,“谢妈妈抬爱,柳安以后一定会好好侍奉各位客人,不会让妈妈担心的。”
“是。”相对于柳安那毫不掩饰的得意情绪,绿霓面上却不恼也不恨,只是敛着清淡的眉眼,没有任何异议。
柳安因而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应话而不禁又撇过了眼去,心中有几分不屑。
这个时候到底还在假清高些什么!
“好了,折腾这么久老娘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记着今天的事情,你们以后若是哪个敢效仿绿霓这样让**心,当心老娘一个个地扒了你们的贱皮子!”骂完了这一阵后,那老鸨才挥了挥手中的帕子,让她们退下了,却在绿霓转身欲走时,在身后不冷不热地提点了一句,“别忘了,勾栏女就是勾栏女,就算日后你又巴上什么人赎身了,也依旧洗不干净这张皮子,人啊,最好还是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摆放在哪里,这才不会失了最基本的分寸!”
绿霓的脚步微微一顿,隐约只觉得她是在影射一些什么东西,最后却也没有回话,稍稍停留了一瞬后,便扬起头来,继续往前走去。
她一早就知道的。
不同于整片王城里笼罩的乌云惨淡的气息,此时陵王府前却是十分热闹,随着几辆马车陆续停靠,人们的视线也由此黏腻了上去。
先下车的是两个穿着桃红小衫的姑娘,正当别人在猜是哪家王府的小姐大驾光临时,却发现她们却退后了半步,一个撑开了一把伞,一个放下了一个脚凳。
这样容色的姑娘居然只是丫鬟?发现了这一点后,人们更加好奇坐在马车里头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连忙翘首以盼。
千呼万唤间,那个男子终于出了马车。只见他身着一袭明蓝色的织锦长袍,一看便知道是云锦阁里上等的好料。腰上佩着一串牛皮华鬘,手上执着一柄洒金白纸扇,待扇子“唰”的一抖落开,又引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扇面上竟是有“草圣”美称的张旭的手笔,千金难得求一字,此刻却明晃晃地显现在了这位做派奢华的公子哥儿的扇上。
当看清那个公子哥儿的面相时,旁观的有两三个姿容稍好些的女子霎时“啊呀”一声,羞红了两颊。
人群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那位公子哥似乎都听不见一般,只看着眼前陵王府上大大的牌匾,那薄凉的嘴角从始至终都是上弯着的,连带着微微上挑的眼角眉梢似乎都噙着三分笑,却丝毫不显女气。光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就堪堪比过了无数光华。
在人们艳羡的目光中,那个蓝衣公子哥儿只是微微颔首,随即摇着手中的纸扇,吊儿郎当地随着旁侧那位小厮以及两位艳若桃李的姑娘一同迈入了王府门内。
大门重新闭合的前一刻,扇柄下摇摇晃晃悬着的那个殷红的红玉扇坠儿刺疼了所有人的眼睛。
围观的有一个年轻人此刻才如如梦初醒一般,轻声问道,“方才进去的那位是……?”
众人皆是摇头,半晌才有一个老者提起,“似乎听说过第一山庄的庄主近日要来城都,莫非……”
老者的话音还没说完,里头的门却又“吱呀”一声打开了,却是刚才随行在那个公子身边的小厮从门后探出了半个身子来,手上提溜着赫然就是那块价值连城的血玉扇坠儿。
见众人都瞪直了眼睛,扶桑才作势清了清嗓子,“我们家公子吩咐了,这是特意赏你们的!”
说罢,扶桑眼也不眨地一扬手,指间夹着的血玉扇坠儿便在这刹那间脱手抛了出去。
眼看着那只扇坠子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朱砂色莹光,众人这时候哪还顾得上纨绔不纨绔的,当即便呼啦一声地冲了上去,一团哄抢起来。
扶桑此刻双手环胸,司空见惯一般地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情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这才重新关上了门。
随着于尚书伏法,唐夜霜也一路顺风顺水地回到了赤月国王城以内,第一件事,自然是回家。
刚步入院落,便听得里头一阵银铃般的女子嬉笑声传来,夹杂着几句半真半假的嗔怪,虽未曾见到面儿,便已然能从着笑闹声中嗅到了莺歌燕舞的味道。
唐夜霜定定地站在外头,一点点地皱起了眉头来。
那些个小丫头平日里也是循规蹈矩的,并未曾做出过出格的事情,如果不是今日在外头听到声响,她竟不知晓她们私下里却是这般活泼。
摇了摇头,唐夜霜刚准备撤回步子,让她们自顾自顽闹一会儿再进去,免得让她们失了兴致。
然而刚一扭头,便听得那脂粉堆里头有一把温文尔雅的淡腔传来:“哎呀你这双红酥手,可算是绝了,如羊脂软玉,玉指青葱,若是有你能在侧红袖添香,真是平生一大乐事——”
话音间已含了三分轻佻笑意,不消看见面孔便已经知道来自于何人。
唐夜霜骤然顿住了步子,退了几步看了一眼,确认这里是自己的住所以后,一张俏脸禁不住沉了又沉,眼角在触及到不远处站着的一抹桃红色时,心下了然,旋即黑着脸直接闯了进去。
由门外芭蕉叶内漏进的斑驳光影一时被搅碎,掠过最后一层琉璃珠帘,一颗颗被来人带着冷意的步子惊动的珠子齐刷刷碰撞出一片细碎的声音,光影浮动,叮当作响。
唐夜霜打眼看去,只见得一片红香软玉中,那正托着一名美艳婢子白嫩小手啧啧夸赞的玄衣男子尤其出众。
一双眯起的狐狸眼虽是懒洋洋地笑着的,然而上挑的眼角却是薄凉的弧度。那慵懒而多情的眼风轻飘飘地一扫,便是满室潋滟生香,堪堪比过了旁边一圈货真价实的女子去。
他的手上依旧摇摇晃晃地执着一把铁骨折扇,看起来很是潇洒逍遥,再加上嘴巴又甜,不消半会儿便引得旁边几个每日只见过小厮和陵王的几个丫鬟脸蛋发红,又忍不住嬉笑打闹起来。
场景看起来很是和谐。
然而这一切景象映在唐夜霜眼中后,她只觉得额角一抖,眼角有些发抽。
眼前这个骚包的男人,不是那楚月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