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西与夏羽撤军的动静极大,又是在人流量极多的东城门。躲在城外江上的杜家姐妹自然也注意到了,杜采薇立马意识到了,这可能是逃离的好机会。
这叛军可以混淆视线,保证她们安然无恙的逃到江都。
杜泳溪眉头紧蹙,咬唇叹道:“恐怕不止只有他,你记得那人曾说过什么吗?”
“我想想……”杜采薇摸了摸额头,陷入了回忆之中,她兀的灵光乍现,是回忆到了什么,便脱口出声,“虎生三子,必有一彪。”
“彪最犷恶,能食虎子也。”杜泳溪与杜采薇同时开口,眸光也对到了一块。
杜泳溪嘴角下垂,分析道:“他又说了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难道是三皇子……黄雀在后?”杜采薇皱了皱眉,不假思索的开了口,却没有得到杜泳溪的认同。
杜泳溪蹙眉而思,“不,不可能是他。”
“彪是他,这没错。太子被废,只能算是捕到了蝉。促成这样的结果,可并不是什么黄雀在后。”
“这太快了,从摔瘸了腿,到谋反。”
“只有短短几天,这就是个圈套!”
“而三皇子以为捕到了蝉,收获了最终的果实。却没想到身后还有黄雀。最终的果实恐怕要被镇北大将军窃取,这是谁的谋划,简直是太可怕了!”
“当三皇子做了这一切的时候,其实已经被钳制了。能留给他的路并不多,相对来说,谋反反而是最好的出路。”
“而忠厚纯直,绝对是最好的伪装!”
“任谁都想不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竟然会接连谋反,尤其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这绝对是令人猝不及防的。”
杜泳溪朱唇微开,咬牙而忧心。任由寒风吹进嘴中,牙齿变得冰冷,亦没有动静。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正如杜泳溪说的那样,燕王被钳制了。
燕王根本不敢告诉盛皇,是自己鬼迷心窍害了太子,甚至谋反都是那些人推动的。
若是真说了,那不是挖完了坑,再把自己埋进去吗?那自己这身荣华富贵………自己的光明未来,全都会消弭不见。
这与自掘坟墓何异!
他不相信秦晓,他只相信闻泰。
闻泰会叛出燕双鹰,可秦晓不会啊……
秦晓与燕白,秦晓身边还有燕白,秦晓又是策划主谋,那几乎是不可能叛离的。
燕王刘宇现在才意识到这些问题。
不由感叹自己的蠢笨。
可木已成舟………
刘光世固然不会怀疑他,那是因为他憨厚纯直,并且全身心地投入编写了《括地志》。那白桉楼还着火了,刘宇的损失不可谓之不大,所以太子瘸腿只是咎由自取。
而后养面首的事情败露……
是太子左庶人举报,又非他人。
他刘光世虽然怀疑过,可仔细想想,燕王根本就没有夺嫡的想法。他根本不会想到竟然是那个憨厚纯直的老三。
可若是真拿出证据呢?
自己永远不可能染指太子之位,刘宇很清楚也很明白。父皇对他们嫡出的三个孩子都非常喜爱,真正的视如己出。
若真知道是兄弟操戈……
那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不会被流放,不会被贬为平民。
可与那皇位注定是无缘了。
现在幡然醒悟,恐怕为时已晚。
秦晓不仅仅是帮忙对付了太子,更是钳制住了自己。秦晓帮了他,更是帮了自己。
想到那黑衣身影,刘宇就不寒而栗。
不寒而栗的还有两人,那就是隐匿在外的杜采薇与杜泳溪。
不知是风冷,还是心冷。里外都离不开冷字,尤其是寒冷的夜,冷的人心慌意乱。
不太聪明的杜采薇突然提出困惑,“若是燕王不配合呢?宁死不屈?那燕家的谋划岂不是落空了,努力全白费了。”
冷风呼啸,吹皱冬水。
“当你面临落魄与死亡时。你会选择苟延残喘,而是死亡以就义?”杜泳溪平静的注视杜采薇,吐出了这样的字眼。
“这很难抉择。”杜采薇没有回答。
“或许这对我很难抉择………”
“是啊!”杜泳溪接住话,深眸而远视。
黑夜更渐深沉,看不透,理不尽。
“他做过的所有事都会败露,难逃问责并无缘太子之位。这是最基本的,甚至会遭到陷害与追杀。而那些人会将新的矛头对向淮南王。”杜泳溪将局势分析的很明了。
“那些人敢对皇子出手?况且燕家的谋划不是已经暴露了………”
“不会!”杜泳溪凝眸向妹妹解释,“暴露舍弃的只会是谋士,与燕家并无关系。皇子而已,对那些人来说,杀了就杀了………”
桉江的风极大,又极冷,吹得杜泳溪小脸煞白,吹得额间的青丝飞扬。
杜泳溪浑身冰冷,却不为所动。只站在船头喃喃念道:“捕蝉,捕蝉……采薇,你说怎样才能算捕上了“蝉”?”
杜采薇想问题想的简单,没有过多的思索,就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获得了太子之位?可杀了太子,也不算是那‘捕蝉’吧。”
杜泳溪倒吸了口凉气,皱紧了眉头,脸色俨然不太好,知道要快些逃走了。她举目望远,眸光深邃,“这只是个喻指,你要想黄雀究竟想要什么!”
“后面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想的了。”
“作为知道内情的人,我们最好是快些离开汴京。现在能投奔的最优势力,大概也只有江都白家了。”
“那人说了,我们的出路……在江都。”
…………
太极殿无朝会,只是传出了一纸诏令。
罢黜太子刘彻,贬作平民。
司马彦、崔永元,夷除三族。
诏令牟同平定夏羽、林莫西之祸。
司马家、崔家被秦晓谋骗进了旋涡,而禁军守将夏羽、燕家老二林莫西逃到了祝北,全然落入了秦晓的谋划之局中。
舞台已然布置的差不多了,最大的剧目正在上演………
牟同,是刘光世派出至温岭。用以制衡燕双鹰的将军,可惜已经被燕双鹰策反。这样的结果,刘光世做梦都不会想到。
而牟同,亦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诏令传出,汴京皆知。
这消息传了出去,不少人都震惊无比。
众人怎么都想不到,太子居然会谋反。并且没有被赐死,而是被贬做了平民。
苏宁同康达感叹而言:“倒也不失为一出好戏,我想我们该加快进度了。”
“刘宇思绪复杂,踌躇不决,犹犹豫豫的,说不定真的会做出乎意料的决定,毕竟人心是最拿捏不住的。”
“秦晓又去找刘宇了,而且刘宇找了淮南王刘同。”康达补充了两点重要的信息。
苏宁玩心大起,凝眸望远,“那我们也去找他,让这场争斗变得更有趣些?”
“我们投资刘宇,看看他能不能破出条朗朗大路?”苏宁嘴角轻扬,转身直视康达,期待神色写满脸颊。
燕王刘宇得了燕双鹰最大的投资,甚至得到了黑衣秦晓的出谋划策。本以为是什么好事,可局势形势不容乐观。被其钳制住了咽喉,想要喘息还得听话。
现在的他,已经无路可走。两边都是悬崖,稍有不慎,就会坠入那万丈深渊。
他在买醉,在惆怅。
拾忆话从前,醉醒酩汀间。
刘同谨慎地望向三哥,无声胜有声。
“老九,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我要是做了皇上,我与你共享天下。”
刘同听了后,急摆手拒绝:“我只求做闲散王爷,我没那种想法,三哥莫要说胡话了。现在你绝对是太子的最优候选人,我是真心支持三哥你啊!”
刘同哪里敢染指皇位,且不说白家与刘家那不死不休的仇怨,还有那神人苏宁……或许刘家灭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甚至那豺狼燕家,都不值一提……
再说了,大哥惨不惨,他能不清楚吗?
刘同是万不敢的,他也不想继承大统。
刘宇真情流露,抓住了刘同的手臂。挤出了好些眼泪,“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现在进退两难……”
“前方深渊,身后亦是深渊。”
刘宇红着脸颊,猩红眼眸苦诉。
“三哥,你醉了。”刘同搀扶住刘宇,只吐出来几个字。
刘同话音没落,就有人闯进了其中。
“不,他没有醉。”
满怀笑意的秦晓迈步上前,又鄙夷哂笑了声,“怎么这样颓然弥醉?”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燕王刘宇摔出酒杯,砸到了地面上翻了好几圈,溅出的酒水打到了秦晓的黑衣上。
燕白见酒水洒到了秦晓的黑袍上,脸色顿变不悦,立马抽出长剑,冷意透过大门呼啸拂面,嗡鸣声乍然响起………
刘宇、刘同瞬间酒醒,冷汗直冒。
害怕啊……
虽然都说皇帝有皇帝的死法……
但是
前朝有当街弑杀皇帝;后又有当街刺杀宰相,悬头颅于城门之上的事情发生。皇帝威严大打折扣,历经百年才略微扭转恢复。
就算是嫡出的皇子,那也只是皇子。现在杀两个皇子,也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情。
刘宇皱大了眼眸,只感觉前额刺痛。双眼更是猩红湿润,大口喘气而高喊:“你们莫非要谋反不成?”
“闻泰呢?闻泰!”他声音颤动,高亢而沙哑。怒色不显,泛出了绝望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