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雷的印象中,董锵锵是那种脸皮薄的人,只要拿话将他的军、把他的心思说穿,他就不好意思再闪躲,这招李雷曾经屡试不爽。
“(你)要免课得和经济系的托马斯教授谈,谈之前先和郑春花约教授的免课谈话时间,预约时同时提交你国内学过课程的公证书和预科成绩单。谈话时间只要不约周一就好,一般周一教授都忙。如果你对第一次免课的结果不满意,还可以申请第二次,但最重要的其实还是第一次,第二次只是……”
“哥们儿,哥们儿,听我说,起初我真的不想拿这件事打扰你,但哥们儿确实没时间从头读了啊。”李雷有点儿不高兴地打断道,“你刚说的这些郑春花也都跟我说了,虽然她早就不是托马斯教授的助教了,但这些事她都门儿清,你就没必要赘述了。所以我的问题是,你免课用的材料能不能给我一份儿?还有免课时教授都问了你哪些问题?”怕董锵锵没听清,李雷又特别强调了一下“免课用的材料”和“问了哪些问题”。
“我拿到通知书的时间比正常晚了很久,等拿到了再约免课其实并没多长准备时间,再加上国内大学学过几十门,千头万绪的根本准备不过来,所以真没什么复习材料,就靠着在预科学的知识临场发挥。”董锵锵平静地回道。
“就靠临场发挥?那我可太吃惊了。”一听董锵锵说手里没有能给的复习材料,李雷明显有些慌,声调不自觉的高了几分,语气中透着怀疑,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了几分愤怒,,“不是,哥们儿,你这就有点儿没劲了吧?”
董锵锵不慌不忙道:“李雷,别说我没有,就是有,我也不能给你。”
“为什么?你不会还在记恨之前的事吧?那都猴年马月了?至于吗?”
“我确实没有,怎么给?就算我有,给了你反而可能害了你,万一你只复习了我给你的,免课时教授却考的全是你没复习到的那些,那我不成误人子弟了么?到时你肯定会怨我,因为碰到这种事人没有怨自己的。这点你承认么?所以我建议你有针对性的全面复习,不押题,也没法押。”
李雷被董锵锵说得理屈词穷,一时无言反驳,过了半晌才将信将疑道:“那怎么进行针对性的全面复习啊?”
“我虽然没有复习材料,但当时教授考的那些问题我到现在都还有印象,你拿笔记下,我说给你听,你或许能从这些问题中找到教授关注哪些方面的思路或灵感。”在没必要说谎的地方董锵锵从不说谎,“教授当时问我在国内(大学)都学过哪些课,看我说的和我提供的公证书上的内容能否对上,经济专业的经典书籍我说了几本,重要的经济学原理和公式我也能流利表达,高数让我解了几道微积分题,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会让我概述凯恩斯经济周期理论,流动性陷阱,用基数效用论图文分析消费者均衡,阐述货币供求失衡的表现、原因及可能的影响,还有囚徒困境,纳什均衡,弹性汇率和固定汇率,哦,对了,还有black-Scholes期权定价模型,当然经济周期,经济增长,通货膨胀和失业这些经济学大项也都被问到,另外国际贸易方面问到了……”
“可这么多东西就这么点儿时间我怎么可能都看的过来啊?你能免掉那么多(课程)就靠临阵磨枪、随机应变啊?那你也太牛逼了吧?我不信。”等董锵锵好不容易停下来,李雷赶忙见缝插针地抱怨了一句,话里话外还是不信董锵锵手上没有已经整理好的复习材料。
“我想你误会了,我说的靠临场发挥只是自谦的说法罢了,”董锵锵带着骄傲反唇相讥道,“不说国内,我在汉诺威预科扎扎实实学了整整一年,数学、经济学、英语这些重要课程要么一分,要么最差两分,平时和老师积极沟通,和同学广泛讨论,所以最后的毕业考试成绩才能优异。虽然免课前我花的时间不多,但预科时我花在学习上的时间不比任何人少,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我不是靠着什么走捷径、撞大运、抖机灵、耍小聪明混进特大的野鸡学生。你只瞧见了我最后的结果很理想,却对我长久以来付出的努力视而不见。你难道不知道人的时间花在哪里是看的见的吗?”
这话说的很难听,但李雷却无力反驳。他被董锵锵的话讥讽得脸上一阵红白渐变,万幸董锵锵隔着手机看不到他的难堪,他知道自己的成绩确实拿不出手,只因他虽然也跟董锵锵一样上了预科,却旷课、迟到、早退和考试不及格一样不落,能毕业实属万幸。
见李雷不再狡辩,董锵锵重新转回到之前的话题:“简而言之,如果有些课你实在想不起来之前学过什么,可以上网找找,把那门课程的重要知识点都整理出来,这样教授问起时至少你也能说出个一二三,目标就是把大学每门课程都能流利不打磕巴地说个十分钟,重要原理、公式和计算能烂熟于心,专业方面如果这样准备,我觉得就差不多了。哦,还有,免课时,办公室里不是就教授一个,还有两个考试委员会的人同时在场,他们不仅旁听,还会提问,甚至会让你用英语回答他们的问题。”杜蓝当时建议董锵锵每门课至少准备二十分钟话术,董锵锵估计李雷做不到,直接减半。
“等等,你说……用英语回答提问?”当董锵锵给出的信息明显超过郑春花给出的信息量时,李雷的脑细胞显然有些不够用,“真的假的?你没搞错吧?我申请的国民经济学明明是用德语授课的呀。”
“因为咱们在大二有一科是英语口语,再说预科经济专业的毕业成绩里也有英语,所以德国人会考。等你到了高级阶段,还有用英文授课和考试的科目。当然,如果你用英语实在说不清楚,那你就用德语说,总之不能说‘我不会’或‘我不知道’,‘我忘了’,如果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语言都说不出来时,就想办法多画图表明你确实学过。另外当天仪容仪表这些细节也要注意,千万不要蓬头垢面就去了。”
“以前一个学生平均15到20分钟就能搞定免课,但听说也有人几分钟就被淘汰了。我那次用了45分钟。对免课,建议你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但也要降低预期,免得患得患失。”
“教授讲的是标准德语,语速不快,你不用担心听不懂。”
“免课结果当场就能出来。”
“免课那天记得带齐所有材料。”
“你最后还剩下哪两门没免掉?”一系列突如其来的信息震得李雷的声音变得无精打采。
“《德国公法基础理论》和一门经济学研讨课。”董锵锵和善地回应道。
如果不是还有房子的事,李雷是真不想再和董锵锵继续聊下去了,如果说打电话之前他还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打电话之后简直就成了垂死病中惊坐起。他本意是想寻求帮助,哪知得到的却是雷霆一击。
“免课方面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最后送你一句箴言‘怒则无智,急则有失’,免课不是一朝一夕靠突击和临阵抱佛脚就能完成的,就像你以后要面对的所有考试一样,更需要你平时的付出。”董锵锵说。
“等一下,”听出来董锵锵说话就要挂电话,李雷急喊道,“还有件事。”
“你说。”
“学生宿舍郑春花已经带我去申请了,明天我跟她去见尤利娅。听说之前有不少中国学生都在她那住过,但目前只有你住的时间最长,另外我还听说,老白也住过她家,但很快被赶走了,有这事么?我如果想住进去,和房东聊的时候需要特别注意什么么?”
听李雷这么一说,董锵锵才知道房东都旅游回来了,因为操心团员的缘故,他的时间感有些错乱,但他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一个问题:老白被房东赶走这事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他没想明白李雷是从哪儿打听到的,他的信息来源怎么比本地和房东关系亲近的郑春花还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