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有个客人要下大单,但他提了很多条件,我……我做不了主。我想联系张英芳总,但她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她不在的话,我也不敢私自做主签啊。”
车荔子说话时一脸的委屈,显得楚楚动人。同时她故意把“大单”,“做不了主”,“张英芳总”,“不敢私自做主”等字咬得很重。
果不其然,张英飞听到有人要签单,眼睛里立刻闪出精光,他紧张地问道:“多大的单子?”
“他上午听过我的介绍,刚才是专门找我的。”车荔子说得煞有介事,却没回答张英飞的话。
“你真急死我了,”张英飞来回搓着手,向前迈进一步,“我问你是多大的单子?”
车荔子故作轻松地说:“他说先定100万美元。今天就要去仓库拿货,差的货走海运补齐。”
“这么多?”张英飞着实吃了一惊,立刻反问道,“你了解他的情况吗?不会是骗子吧?”
“张总,他刚才打电话时我查过他公司的情况。公司是两年前在卢森堡注册的,但法人不是他。我没查到公司有什么负面新闻或记录,这家公司也不在咱们公司的黑名单上。我还给国内的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打电话咨询针对这笔订单的投保事宜,但信用保险公司的人说,他们要先查一下这个人和这家公司的历史记录,看看有没有前科,然后才能回复我。我是一边等他们的回复,一边出来找张英芳总的。”车荔子一口气说完,脸上隐隐现出得意的神色。
“嗯,你这套防诈骗流程倒是做得不错。”张英飞的表情舒缓了许多,“那既然这样,你带我去见见这个人。如果是真客户,咱们也别让到嘴的鱼再溜了。”
车荔子身子没动,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小声嘟哝道:“您去……”
张英飞刚要迈腿,一听她话音不对,眼睛一瞪:“我怎么了?”
“他的订单额度大,但定金比行规的数少了很多,所以他说……”车荔子故意卖了个关子。
“说什么?”张英飞的语气里有了些不耐烦。
“他说……只和拍板的人谈。”车荔子故意做出一副自己犹豫很久才不情不愿的把这句话讲出来的神态。
张英飞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他轻蔑地瞥了一眼车荔子:“带路。”
*
“Ok,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选好了要买的股票,你们都要通过下单来完成购买。”马库斯手一挥,墙上的图案立刻发生了变化,“这个页面就是我们GCC公司和TRB银行联合开发的股票交易系统的界面。你们可以从TRB的网络银行里进入这个页面。大家可以在这个框里输入你想买的股票代码,你们可以输入国际证券识别编码,也就是ISIN编码,也可以输入德国股票代码WKN。”他边说边灵活地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字母,又敲了下回车,白墙上立刻出现一行行与大众有关的金融产品。
“请各位注意,德国有很多上市公司既有优先股,也有普通股。你们在下单时,一定要看清楚自己买的到底是不是你当初选的那只股,同一家公司的优先股和普通股的股票编码也是非常近似的,很容易输错。另外请大家注意看这个画面,我们的交易系统非常的智能化,除了股票外,它还会将与你选的股票有关的所有衍生品都罗列在旁边。”马库斯用手指着白墙上的一个按钮说道,“当我们选这个选项时,与股票有关的所有权证产品都会列在旁边。而当我们按下这个按钮时,所有与股票有关的涡轮产品都会被单独排列出来。我们可以选取不同的按钮,这样,从普通期权到折扣证书,从障碍期权到ETF期权都会按你的要求详细地列举在页面上。”
端木星浩忽然举手,马库斯冲他点了点头。
“谁都能买这些金融产品吗?”端木星浩好奇地问道。
董锵锵也同样关心这个问题。
“能通过TRB银行的股票交易资质审核的人都可以交易这些产品。”
“那我可以吗?”端木星浩穷追不舍地问道,“外国留学生。”
“你现在已经坐在这里了,所以我认为答案应该是‘对,你可以买’。”马库斯笑着说,“虽然你有资格买,但我要提醒你,不管是对本国人还是外国人,这些金融产品的风险都是非常高的。如果你买了一只股票后,股价下跌,那么你只要一直持有股票不卖出,理论上你就没有任何损失。但上面这些金融衍生品并不是这样,它们中很多都是带杠杆的产品。如果某天你买的金融产品的卖出条件被触发,那么,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手里的有价证券都会被按某种条件在市场里强制售出或强制清零的。”
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最后一句话震住了。
过了一会儿,角落里有人怯生生地小声说了一句:“还好我都买不起。”
大家都笑了,气氛又变得欢快起来。
董锵锵忽然想起了什么,举手问道:“请问我最少可以买几股股票?每次都怎么收费?”
“最小交易单位是1股,”马库斯飞快地答道,“因为你们开户时是在优惠期内,所以TRB银行在前三个月内都不会向你们收取交易手续费,当然免费的前提是你们交易的必须是德国股票。但如果你们在这三个月内通过这个交易系统买卖其他国家的股票,比如英国或美国的股票,那就需要交一些手续费了。至于具体的收费标准,你们可以下课后和克里斯蒂娜了解一下。”
董锵锵似乎突然看见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朝自己徐徐打开,透过门缝,一缕缕的金色光芒正从门里漏了出来。
其他人还在提问题,端木星浩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出了会议室。董锵锵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离去,全神贯注地听着大家讨论的事。
董锵锵感觉自己像块海绵掉进一个盛满水的水桶。不,他的感觉比这个还要炽烈,应该说就像海绵落入灌满水的泳池一样。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下课,看着学员们围在马库斯的身旁,董锵锵觉得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他大汗淋漓地坐在椅子上,心情久久地不能平静。
“嘿,董锵锵。”有人在他身后轻轻喊道。
董锵锵扭过头,见端木星浩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嗯?”
端木星浩左右看了看,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买了大众了。”
“这么快?”董锵锵心里一惊,试探着问道,“买了多少?”
端木星浩兴奋地伸出五根手指。
“五股?”董锵锵又是一惊,“这么多?”
“是五十股。”端木星浩纠正道。
*
大学图书馆外,一身休闲装的黎俊峰看到余姜海从车站朝自己走来,连忙主动迎了上去。
“你好。”黎俊峰主动打了个招呼。
余姜海面沉似水地走到他的对面,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和陆苇的事你听谁说的?”
黎俊峰似乎已经料到他会这么问,没有任何迟疑地回道:“听你说的。”
“我?”余姜海狐疑看着对方。
“我在大学食堂里听你亲口和陆苇说的。”见对方不信,黎俊峰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其实黎俊峰当时并不在大学食堂,而是他一个语言班的同学坐在余姜海的正后方,听到了余姜海和陆苇的全部对话。
余姜海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见对方突然掉头,黎俊峰一愣,连忙喊道:“陆苇的事要黄了。”
余姜海心里一动,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黎俊峰:“什么意思?”
“我那天也听了陆苇的演讲,知道她的想法。但我凑巧认识几个朋友,这些朋友都接到了陆苇邀请她们筹备学习小组的电话,但她们全都拒绝了,所以陆苇根本没办法成立学习小组,也就无法凭借这个去参加竞选。”
但余姜海似乎对黎俊峰说的话并不感兴趣,他不动声色地盯着黎俊峰:“这没什么,大家都比较忙,很正常。”他忽然扭头看了看远处的大学主楼,“你把我叫过来就说这事吗?你很爱嚼舌头吗?”
黎俊峰没料到余姜海会挖苦他,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我是好心提醒你,陆苇没办法竞选学生会主席了。如果你和他联手,你也会被拖累的。”
余姜海在听他说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点了,但他并不相信黎俊峰的话,他打算自己找人了解一下情况再做判断。但他同时也想到,如果自己不和陆苇联手,就要马上准备第二套竞选方案了。
余姜海冷冷道:“你说的这些是我俩的私事,不关你的事。这事到底为止。如果让我知道你和其他人说了这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黎俊峰脱口而出:“我希望和你一起联合竞选学生会主席的职位。”
“我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和你联合竞选?”余姜海不屑道。
“可我认识你,我知道你想竞选,而且你还有丰富的人脉和打工资源。”黎俊峰的口气笃定,“最关键的是,你竞选失败过,所以你知道坑在哪里。”
余姜海冷笑三声:“既然我有这么多的资源,我自己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带你?”
“因为我在哈勒的马丁路德大学当过学生会主席。我有你没有的经验。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准备。”黎俊峰的目光中透着坚定。
余姜海认真打量了他几眼,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黎俊峰傻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