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是喜糖,村里有人做喜事,托我给杨大人送点糖。”罗沙说完才察觉到自己言语不当,着急忙慌的要给孟长青手上塞糖,“没想到会碰上您,早知道我就多拿些了。”
孟长青躲开了,微笑道:“不用这样客套,你该送谁送谁去。”
“那怎么好意思。”
孟长青又多嘴问起来,“谁家办喜事?”
罗沙回道:“是我们村罗老丰娶女人。”
“罗老丰。”孟长青觉得这名字听来熟悉,仔细回想起来,脑子里也有那么个印象,“我记得那人年纪比罗三木还大些,一直没成婚吗?”
罗沙脸上的笑容奇怪起来,“成了,之前成过。”
“哦?”孟长青也跟着笑起来,“仔细说说呢。”
“这不是日子好过了,想法也多了。”罗沙说,“还得是罗老丰他妹子脑子好使,上回来探亲知道咱这儿人不论男女都有地分,这不,就想着给罗老丰再说个媳妇,家里能多分两亩地。”
“他妹子说的人家,不是咱北山县的吧?”孟长青问。
罗沙夸张道:“咱北山县的女人,哪个想不开给罗老丰那样的人做小?是杨门县人,老丰他妹子就嫁在杨门县,他们那比不上咱这儿,卖儿卖女的人家多得是。”
孟长青示意罗沙边走边说。
能跟县老爷说上话,罗沙心里暗自高兴,见孟长青对这事感兴趣,自然得多说几句。
他略落后孟长青一步,边走边道:“罗老丰前天才去人家相看过,回来跟我说,那女娃虽然长得不好看,但胜在年轻,才十四五,娶回来养两年说不准又能生俩儿子。”
孟长青心中冷笑,脸上却还维持着之前的表情,“想来那女娃,以前得罪过罗老丰家妹子吧?”
“瞧您这话说的,谁被得罪还乐意给对方做媒呢?老丰妹子跟那女娃家是邻居,平常相处的还不错。”罗沙想说,就是处的不错才想拉拔那一家。
可后面的话刚要说出口,猛然意识到,刚才孟大人那话,不正表示这媒保的不好么。
罗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汗,跟在后面不敢开口了。
“到了。”孟长青在门框上敲了敲。
里头正在写信的杨正立刻起身相迎,“大人。”
孟长青让开位置,“罗沙找你有事。”
罗沙冲杨正干笑了两声,没敢说话。
杨正开口问,“有什么事?”
罗沙看向闪到一旁的孟长青,“我……”
孟长青朝他笑道:“该说什么说什么。”
罗沙重新措辞道:“我们村罗老丰想娶个小的,托我来跟您打个招呼。”说话间他把手上的糖块放到杨正桌上,“说过几天挑个好日子办喜宴,到时候请您赏光去喝个喜酒。”
杨正听完这一长串也是愣了片刻,“你说什么?”
罗沙舔了舔嘴唇,纠结着是不是要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就听杨正问:“娶个小的?”
这几个字,杨正是以一种怪异的语调说出口的。
罗沙听完一激灵,心说这趟真是跑亏了,白替罗老丰挨骂,难怪那几个不肯来。
“他罗老丰什么身份?什么家底?”杨正怒道:“你还想娶个小的?叫他自己过来,看老子不拿他下狱。”
罗沙胡乱点头,“我这就叫他过来。”
罗沙走后,孟长青对杨正道:“你忙你的,这种事情我最乐意管,罗老丰再来直接让他找我。”
杨正不放心道:“大人,下面人什么都不懂,骂几句吓一吓就成,别真把人关起来。”
“放心吧,我有数。”
看着孟长青走出门,杨正小声嘀咕道:“您真有数就不会管这事。”他低下头重新沾墨,“自己不正经才落到我家大人手上,怪得了谁?自求多福吧。”
杨正的预感果然不错,这天傍晚,衙门里的事忙的差不多准备回家时,他见到了站在院中的罗老丰。
“孟大人让他站这儿的?”
衙役回道:“不算吧。”
“什么叫不算?”
“您不是让他见孟大人么,孟大人正巧在忙,一直没空见他。”
杨正又问:“他在这儿站多久了?”
衙役算了算,“得有两个时辰了吧。”
“行。”杨正转身就要走,衙役小声叫住他,“校尉,您不进去跟大人说一声?”
杨正指了指说话的衙役,走了。
再说罗老丰家,罗老丰妻子一直不见自家男人回来,心中慌张,知道罗沙今天不当值,便到他家打听消息。
“去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回来。”罗老丰妻子问,“会不会是他在衙门里乱说话,得罪了哪位官爷,他叔,你是衙门里的人,在那里头说得上话,能不能请你去打听打听?”
罗沙当即拒绝,“我可不去。”
罗老丰妻子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都是一个村的人,他叔,你给我个明白话,衙门到底因为什么把他叫过去的?”
“还不是你们家的好事。”罗沙在两位大人面前没脸,自己憋了一肚子气,先前回来传话时,还压着点脾气,现在罗老丰家的又问到门上,他的脾气再也控制不住,当下发起火来,说话口气也非常难听。
“就吃你们家一颗糖,我搭进去多少面子,你说说你家办的什么事!我跟你说,咱们村,不,咱们整个县,从来没有因为娶妻得罪衙门的,你家是第一个。
你也别到我门前讨情,我也没办法,上面有什么责罚,你们自己受着吧。”
罗老丰妻子脸上血色尽退,只觉得脑袋上有天大的祸。
其实要说给罗老丰纳妾这件事,她本来就不情愿,哪个女人愿意分享自己的丈夫?
可是经不住旁人的劝说。
她看上了那女人嫁进来后,官府会分给她家的两亩地。
也相信了妻尊妾贱的话,想着那女人过来,自己也能多个人差遣。
想到那女人到她家后,会给她带来的好处,她男人纳妾这件事,似乎也不那么荒唐了。
她就这样不情不愿、满心复杂的同意了这件事。
结果,这就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