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连看了几份卷子,内容大同小异。
要么是在拍那些圣贤的马屁,要么就是充当自己老子一般,之乎者也的教训一番。
萧元启和萧元聪还好说,二人虽不喜,但也没多说什么。
而萧元寿就不同了,他看着手中的这些卷子,只想全部撕掉。
“这些都写的什么玩意?这种人也配当官?”
此话一出,于廷益顿时满头黑线,他想要解释,但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一旁的萧帝自是明白写出这种文章的不易,所以在听到萧元寿的评价之后,他沉声道:“什么玩意?给你十年你也写不出此等文章来?”
“好好看!等会朕还要考你们呢!”
闻言,萧元寿也只能低头继续看。
就在这时,萧帝也看到了丙寅四十三号的卷子,初一看,他便被其华丽的文体所吸引。
细细阅读,其文字平仄相对朗朗上口,内容也和那些模棱两可的文章大相径庭。
文章不仅指出了教人读书要和教人做事相结合。
甚至还明里暗里的将那些圣人讽刺了一通,不得不说这文章确实很大胆。
但细细读起来,也确实很上头。
因为被其吸引,所以就连自己几个儿子凑过来一起看,他都没发现。
当将这篇文章读了数遍之后,他这才察觉到旁边的三人。
“嗯?你们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们看其他卷子吗?”
萧元寿嘿嘿一笑道:“其他卷子都看完了,我看您看这份卷子入迷,便一起凑过来看了!”
作为皇帝,萧帝又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会看一份卷子入迷?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然后道:“只是篇普通的文章罢了,不值一提,拿去传阅吧!”
将卷子递出之后,萧帝便想接着往下看,然而此时他才发现,这份便是最后一份了。
于廷益最为留意的便是这份考卷,所以故意将他放到了最下面。
见萧帝看了许久,于廷益心中也有了几分定数。
一旁的萧元寿等人早已看过这卷子了,所以在接过卷子之后并未多看便说道:“父皇,我觉得这篇文章写的不错,尤其是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我看来当真如醍醐灌顶!”
萧帝闻言冷笑:“哼,你小子,就看到那句了,是不是屁股又痒了?”
萧元寿赶忙护住屁股后退两句道:“父皇,没有!我是实话实说罢了!”
萧帝横了他一眼不再多说,而是扭头向萧元启和萧元聪问道:“你们两个觉得怎么样?”
萧元启沉声道:“我也觉得最后一份写的极佳,不仅文字优美,而且……而且写的道理也让人觉得很好!”
“还有就是……呃,这份卷子读起来很舒服!”
萧元启沉迷木匠活,从小便极少读书,所以认字不多,刚才那几份卷子为了彰显文采用了很多生僻字,他大半语句都没看懂。
刘凌虽文体用的八股文,但语句大多都是寻常用字,除少数段落之外很少用生僻字,所以萧元启看懂了七七八八!
而文章的内容也甚合他心意。
尤其是里面一句:教书育人,不在文章,大字不识若能仁孝礼义信亦为大丈夫!
所以萧元启也觉得此文不错。
最后,萧帝的目光落到了萧元聪身上,他问道:“聪儿,你觉得呢?”
萧元聪看了看萧帝,又看了看旁边两位兄长,然后眨巴眨巴眼睛道:“这文章是刘凌写的吧!”
“啊!”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就连下面的于廷益也愣住了,当初县试和乡试的时候,刘凌的文章,曾被送到京城让于廷益看过。
这家伙的文章虽然写的不错,但文笔在于廷益眼中还是稚嫩了些,说白点就是半白话文,一点高深的笔法都没有。
而这篇文章却恰恰相反,遣词造句皆显大家之风,绝非刘凌那种半桶水的文笔能比拟的。
写文章这种事虽然也有天才,但就算是天才也需要从小日积月累,才能写出惊世文章出来。
像刘凌这种半路出家,而且不是忙着灭倭,就是忙着做生意的家伙,根本没时间静下心来苦读诗书。
说他一年的时间能将文笔进步到这般境地,于廷益是打死也不信的。
不止于廷益不信,萧元寿也不信,因为他也见过刘凌的文章,就文笔而言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摸了摸自己弟弟的额头道:“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梦话了?刘凌这家伙怎么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出来?”
平日里一向没什么主见的萧元聪,这次难得坚持道:“这文章不像刘凌写的,但这上面很多话我都听他说过。”
这下连萧帝也愣住了,想到自己曾透题给这家伙,萧帝便想通了其中症结。
这混账,肯定是找人代写,然后背诵下来了。
刘凌啊刘凌,我让你好好琢磨文章,没让你找别人代写啊!
若是此事事发,让别人知道了,我的脸不让你丢尽了!
为了避免麻烦,萧帝轻咳两声打断了兄弟二人的交谈,然后对于廷益问道:“于大人,你觉得这些文章之中哪一篇较好?”
“丙寅四十三号!”于廷益毫不犹豫的说出了答案,然后他补充道:“这文章虽看上去有些离经叛道,但其中道理却都是真知灼见。”
“想来此文作者应该饱经世事,而非那种死读书的书呆子,所以我觉得点此卷为会元较为合适。”
萧帝闻言皱起了眉头,他给刘凌透题,只是想帮他成为进士。
毕竟这家伙虽想法不错,但文笔太差,在群英聚集的会试上,未必能脱颖而出。
可谁想到,这家伙在拿到考题之后,竟找了别人帮他写文章,现在竟还要混成会元!
现在自己的儿子还有主考官都倾向于点他为会元,自己要是否决也总得拿出个理由来。
离经叛道肯定不行,这话太重,一句话便能将他贡生的身份否了。
可话太轻了,又找不到其他理由,甚至刘凌通篇文章上千个字,连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直接说?这又不符合自己积极纳谏的风格,甚至还会让人觉得自己故意针对他。
一番纠结之后,萧帝心中一横,暗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是个会元而已,有什么好犹豫的,真要是被人揭发,大不了让锦衣卫办案就是了!
想到这他沉声道:“就这篇吧!”
……
很快,会试前十名的榜单便张贴到了国子监外面。
和前面的名字不同,前十的名字和籍贯写的很大,十个名字,便写满了一整张红纸。
和隔壁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相比,这字可谓是相当醒目。
而围在国子监外面的那些人,在看到上面的名字之后,大多唉声叹气的离去。
只有少数几人兴奋的大叫,甚至是哭喊起来。
同时,还有人大声高呼道:“今科会元是保州府的刘凌刘大官人!今科会元是保州府的刘凌刘大官人,刘大官人在吗?刘大官人在吗?”
几番呼喊之后,周围一个回应的也没有,他们互相查看,希望能第一个找到刘凌。
然而,此时的刘凌,已经在陪着他的几个老婆在一边听京剧一边吃点心了。
见无人回应,榜单周围的人立刻暴动了起来。
他们开始纷纷打听起刘凌的住所,有的甚至直接悬赏千两白银,誓要找到刘凌所在,并第一时间将这消息告诉他。
会元虽说不是状元,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会试中的全国第一名,其学识文笔基本不用质疑。
殿试中只要表现不是太差,基本上能保证进二甲前几名,入翰林院算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进入翰林院,便相当于来到了权利中枢,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京城不管是富商还是官员,都想去拉拢这位未来政坛的新星。
就这样,许多保州府的学子被抓住询问,就连宋阳也不例外。
当得知刘凌考中的是会元之后,宋阳瞠目结舌。
“他……他竟是会元!”
“哎呀,有什么好震惊的,他空手套白狼弄好了市舶司,为咱大周赚了几百万两白银,莫说会元,就是中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了,你和他是同乡,他在哪家客栈你知道吗?”
面对眼前人的询问,宋阳面沉似水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随后他便大步离去。
那人见状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道:“切,还爱答不理了,中个十几名而已,有什么好神气的。”
随后,他又忙去找其他保州府的学生询问刘凌的下落。
和那些富商们不同,一些真正有门路的人早就打听到了刘凌的住所。
萧广萱购买了这处宅院,但却从未居住过,只是每月派人来打扫一遍,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处院落是她的,他们只觉得是刘凌来到京城后购买了这片院落。
所以,在得知刘凌考中会元之后,无数人带着礼物蜂拥而至,想要拜访这位新科会元。
然而,此时的刘凌,还在陪着自己的几个老婆逛大栅栏。
眼见半晌无人开门,这些人一个激动,竟生生的将大门挤开来。
随后众人便开始在院内寻找,一番寻找,确定院内没人之后,这些人便无比失望的将礼物放到了院子里,并用红底金字的喜帖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礼物清单,希望刘凌能看到。
另一边的严府之中。
当得知刘凌考中会元之后,严庆立刻站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陛下真的钦点他为会元!”
苏成笑眯眯的说道:“千真万确,本来他们都说这位公子的卷子离经叛道,打算将他从贡生名单中抹去。”
“是我据理力争才将卷子捡了回来,然后我又逼着主考官去找皇上评判。”
“万岁爷也果然是慧眼如炬,一眼便看中了这位公子的考卷,当场点为会元!”
苏成只是收到了让刘凌的卷子中考的命令,并不知严庆真正的意思,所以在刘凌考中会元之后,他便立刻找到了严庆开始邀功。
后者听到后脸上也闪过一抹喜色。
刘凌啊刘凌,若是当陛下知道你是作弊得到的会元,真不知这欺君之罪你担不担得起!
想到这,严庆便对苏成道:“我即刻便保举你去晋中知府,不日你便可上任!”
此话一出苏成立刻喜笑颜开:“多谢小阁老!”
一番虚伪的客套之后,苏成离去,而严庆则对着一旁的管家说道:“告诉白志生,别让他出了大行山!”
“是!”管家应了一声随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