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耀粮愣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没了,我们蓬莱是个小地方,没什么大户。”
见其摇头,刘凌便直接说道:“那,城中可有姓戚的人家?”
话刚说出口,周围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看向刘凌,这些人眼中满是惊惧。
喜耀粮也怔住了,半晌之后,他才低着眉眼摇头道:“没有,我们这没有姓戚的大户!”
紧接着,他又看向刘凌道:“对了刘大人,你问这个干什么?可是在城中有故旧?”
看到周围的反应,刘凌便知道其中有猫腻,他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于是便打着哈哈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然而,喜耀粮似乎并不死心,他还想继续发问。
可就在这时,一名衙役急匆匆跑了过来道:“大人,不好了,牛郎山戚英带人把焦员外的运粮队给劫了,焦员外让您赶快过去!”
此话一出,喜耀粮脸色大变,他先看了刘凌一眼,见其面色如常后,才说道:“刘大人,出事了我先去看看,您请便。”
刘凌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好,你们去吧,我再四处去转转!”
随后,喜耀粮便急匆匆的向着衙门走去。
刘凌则环视了四周一圈,见他目光扫了过来,刚才还紧盯着他看的那些百姓,纷纷撇过头去。
戚英!戚翔。
牛郎山的土匪。
这一瞬,刘凌终于想起来为何听着戚姓如此耳熟了。
昨日几人交谈的时候,耿直曾说自己被对方劫过。
如今,这些土匪又抢了焦邦的运粮队。
很明显,这些土匪是和这些人对着干的。
刘凌思索片刻之后,便向着衙门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喜耀粮在衙役的带领下,匆匆的来到了焦家。
翟兴家、耿直等人则已经再次争执了起来。
耿直嗓门最大,指着焦邦的脸说道:“去年我就说召集人马把戚家一网打尽,你们一个个怂得和乌龟似的。”
“现在好了,你们的粮队也被劫了,还有什么话说?”
翟兴家还算淡定,他拍了拍耿直的肩膀道:“老耿,别这么激动!谁能想到他戚家竟会如此不念旧情!”
“旧情?”耿直一声冷笑道:“屁的旧情,他就是看不得咱们过得好才会从中作梗,要我说,就这次,咱们四家组织起一千人来,荡平了牛郎山!”
耿直越说越是激动,恨不得此时便带人上山剿匪。
然而,吴栓峰等人确是兴趣缺缺。
别人或许不知道戚家的厉害,他们可是一清二楚。
这一家一百多口人,个个武功高强,就连刚会走的孩子,也能打两套拳法。
更何况,以牛郎山的地形,莫说带一千人上去,就是一万人,十万人,也只能一波一波的上。
除非他们真的豁出命去与之死磕,不然想要攻下牛郎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连这次被抢的苦主焦邦也连连摇头道:“老耿别冲动,上次王老板都对牛郎山束手无策,咱们这些人还是别费劲了!”
耿直一听更急了,他怒道:“上次王直看了看地形便撤了,他根本没想打!”
“若是我带着那么多人马,早把牛郎山攻下来了!”
听着屋内的争吵声,喜耀粮只觉头痛不已。
而这时,吴栓峰也发现了他的存在:“县令大人来了!让他那个主意吧!”
众人齐刷刷看向喜耀粮,而后者的脸上确实一脸苦涩:“诸位,那戚家在这里劫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之前我提议上报朝廷,让朝廷派兵来剿,你们不同意,现如今他又来劫掠,我能有什么办法?”
看到喜耀粮,耿直的脾气更大了,他拍案而起道:“让朝廷派兵?你倒是想得简单。”
“你以为那些兵痞会白干活?到时候肯定会敲诈勒索我们,最后能不能攻下牛郎山也是个问题。”
喜耀粮并非是朝廷派来的县令,而是因为其软弱可欺的性格被王直看中,之后,便想办法将其提拔了上来。
所以,面对耿直的怒斥,喜耀粮一点官老爷的架子都没有,反倒是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这……这……那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任由他时不时下山劫掠一番?”
耿直闻言两眼一瞪道:“还能怎么办?听我的,召集人马强攻牛郎山,我就不信,他戚翔是铁打的。”
看着激动不已的耿直,其他人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若能打下牛郎山来,他们又岂会在这里发愁?
就在几人头疼之际,喜耀粮突然眼前一亮说道:“我有办法了!”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
“什么办法?”
喜耀粮指了指军屯的方向道:“咱们这不是还有个都尉官吗?他手下有五百兵卒,让他出手剿灭牛郎山不就得了!”
“嘶!”四人倒吸一口凉气,互相对视一番后,焦邦拍案而起道:“对啊!都尉本就有守土职责,如今我蓬莱闹起了土匪,他自然是有义务前去剿灭。”
“若他敢不去,你便上书弹劾!”
翟兴家几人也眼前一亮。
牛郎山上的戚家已经不止一次劫掠过他们了,鬼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这次若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他们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喜耀粮见状立刻道:“对,咱们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去军屯那边。”
“快去,快去!”几人连声催促。
喜耀粮也屁颠屁颠的准备出门。
然而,就在这时,翟兴家突然叫住了他:“县令大人且慢。”
喜耀粮连忙止步:“嗯?翟员外有何话说。”
翟兴家沉吟片刻后问道:“听说,这刘凌和林全关系匪浅,我觉得不如先去找他问问。”
此话一出,焦邦顿时皱起了眉头:“找他?找他作甚?他可不像是个省油的灯。”
翟兴家看了几人一眼,然后道:“那你们觉得,我们不找他,林全便不会找他商量了吗?”
“别忘了,去年倭乱的时候,是他带兵将小西隆佐打败的。”
“林全若要出兵,必定会同他商议。”
这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
随后翟兴家又补充道:“与其让林全找他,倒不如我们直接找他,让他带队剿灭戚家的人。”
“若能成自然是解决了我们的心腹大患,若不能成,我们便弹劾他剿匪不力,私通匪徒,再让王老板也暗中施力,这样,我们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其赶走了!”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吴栓峰更是竖起大拇指道:“翟兄,你这可真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啊,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吃亏!”
“我看就这么办吧!”
说罢,众人便看向喜耀粮。
然而,此时喜耀粮脑海中,浮现出的确是刚才刘凌询问戚姓族人的一幕。
他眉头紧锁,似是在思索什么。
耿直见他半晌不说话,便问道:“喜县令,想什么呢?”
听到呼喊,喜耀粮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几人,下意识的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找林全,还是先去找刘大人?”
喜耀粮没主见的性格,四人是一清二楚,所以也并未多想。
他们一番合计之后,最终定下主意。
由喜耀粮去找刘凌,焦邦这个苦主则去找林全报案,之后喜耀粮再拉着他来军屯会合。
然后几人便想办法让刘凌将此事应承下来。
如此一来,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他们都是获利者。
就这样,喜耀粮又回到了县衙之中。
县衙后院的刘凌,捧着一碗豆腐脑吃的正香。
见到来人,他忙将碗筷放下,说道:“喜大人,您怎么过来了?劫匪的事情解决了?”
刘凌主动提起,倒也省了喜耀粮的口舌了,他苦着脸说道:“刘大人,这次您可一定要帮帮忙啊!”
看他这副样子,刘凌便知道这些人想出什么招数了。
他不动声色道:“喜大人不必如此,大家同朝为官,若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帮。”
“呃!不过劫匪一事,我一介书生又能帮上什么忙啊?”
喜耀粮一怔,他心中暗道:你一介书生?你去年杀的人,怕是比某些将军一辈子杀的人都多。
当然,这话他也不可能直说,而是陪着笑脸道:“刘大人说笑了,您去年带领百余名兵丁,便能横扫倭奴,势不可挡!”
“如今,想要剿灭牛郎山上的匪徒,非刘大人莫属啊!”
“啊!”刘凌大吃一惊,他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行!我是奉命前来建立市舶司的,怎么能去剿匪呢?”
“再说了,区区几个土匪,你们官差去不就行了,再不行本地还有军屯的士兵。”
“若军屯的士兵再不行,还能给巡抚大人上书,让他调集鲁州军前来剿匪嘛。”
“我去年虽剿灭了不少倭奴,但也差点因此掉了脑袋,若非皇上开恩,我坟头上的草估计都长起来了。”
“更何况,去年我带兵好歹还有个都尉的身份,可现如今,我只是市舶司主事,根本没有兵权,让我去剿匪,我怕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不去!不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