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朝拉着周越楼提腿就要走，临走前还狠狠剜了徐漾舟两眼。
这都是什么事！
“你们要去哪？”徐漾舟紧追不舍。
“所以他是被害死的？”
“因为别人想要杀夏茗所以杀了他？”
“所以他不是因为和我吵架实验失误对吧？？？”
“所以你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所以之前问我周越楼的事都是为了调查？？？”
一连串问题从身后飘过来，程朝朝实在是懒得告诉他，只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让他做自己，没让他这么做自己。
“我能帮什么吗？”徐漾舟看着顿住脚步的两人，凑上前来发问道。
周越楼冷冷道：“你先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帮忙。”
徐漾舟冷笑一声，瞪向周越楼，“我要帮你的又不是你，你插什么话。”
周越楼：“……”
程朝朝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她和周越楼每次相聚的时间都很宝贵，她并不想浪费在和徐漾舟解释上，只得回头挤出一个礼貌的笑来，“学长，你要想帮忙的话呢，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我的魔法要失灵了。”
她学着封狐那副样子，故作神秘道：“凡人是不能看见魔法实施的，不然我要被惩罚的。”
徐漾舟点了点头，问道：“所以我应该闭上眼睛？”
“对对对，闭上眼睛，然后默念100个数。”
徐漾舟无奈一笑，只得配合她把眼睛闭上了。那边程朝朝拽着周越楼就一路狂奔出梧桐林，听见两人渐远的急促脚步，徐漾舟才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他回首看向那棵风中招展的梧桐树，往前走了两步，一拳猛地砸在那棵树上。
“啊——痛！”
大树抖了几片叶子回应他那急冲冲的一拳。他捂着自己的手，跳了两下，眼泪被痛的溅了出来。
忽然，他笑了出来，仰头看向那棵挂着红飘带的大树。
他想，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吧。
*
程朝朝拉着周越楼一路狂奔，做贼似的躲上了一辆路边停靠的公交车。
她仿若劫后余生般长舒了一口气，回想起方从梧桐林里的经历，程朝朝还是尴尬地把头埋进了手掌心。
周越楼正低头凝视着手心那张照片。借着公交车外的日光，他仔细看了看那串模糊的笔迹。
“...14...礼物……”
周越楼阖了眼。
公交车慢悠悠的启动，窗外的风灌了进来，打在他的脸上，吹的他衣角微微拂动。
“我们去哪？”
程朝朝回头看向他，一个猛地把他手里那张照片抢了过去。
她笑眯眯地把那张照片对着周越楼，指了指那个女孩背后的一个红色招牌。
乘风超市。
这是那时程朝朝学校门口的超市。
她佯装生气的样子，气鼓鼓质问周越楼：“你这是在我学校门口拍的？”
周越楼把头转了过去，不说话了。
程朝朝觉得他这副样子实在好笑，把他头掰了过来，再次问道：“说，你拍照片干嘛？”
周越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上了眼睛。
程朝朝双手把他眼皮子撑开，盯着他质问道：“你不会……”
见他一脸像做了错事即将被就地正法的囚徒模样，程朝朝实在忍不住，笑了出声。
“不逗你了。”她扭头看向车窗外。
“我们认识？”周越楼缓缓开口，他心底还是疑惑这个问题。
程朝朝双手抱胸，故作漫不经心道：“算认识吧。”
“算？”
程朝朝望着公交车窗外流逝的风景，认真道：“你没给我认识的机会。”
“嗯？”
程朝朝往车座上一靠，看着公交车在新的站点停下，又一批新的乘客上车。人们笑着和公交车司机寒暄了两句，落座开始交谈着天气，交谈着生活琐事。
“从前呢，我14岁那年，遇到过一个陌生人。一个很温暖的陌生人，他送过我一把伞，送我回过家，借过我一件外套。”
“可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谁。”
直到有一天，她因为一只猫，身边莫名出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莫名地拥有了进入周越楼回忆的能力。在吹向往世的呼啸风海之中，那双手再次掩盖住她的眼睛。
她在回忆中一步步笃定，那个人是他。
只是那个以为陌生的大哥哥，那些以为巧合的相遇，或许……
“那个人是我？”周越楼指着自己问道。
程朝朝眨了眨眼睛，“我哪知道？都说了，没给我认识的机会。”
每次想说谢谢的时候，那个人就落荒而逃。
程朝朝仰起头，伸了个懒腰，把头靠在了周越楼肩膀上。公交车晃晃悠悠，走走停停，时间就好像凝滞在他的肩头。
他低声问道：“累了？”
程朝朝没回答。她在脑子里认真思索一些事。
人大概就是这样，当你逐渐长大，许多过去的回忆就像被扔进了一个滚轮洗衣机。而时间就像一位辛勤的母亲，一圈圈，一件件洗刷着记忆，直到他们逐渐褪色模糊，逐渐发白磨边，直到属于那些回忆的斑斓色彩变成老相片的昏黄。
可依然有些东西能够留下来。
程朝朝想着徐漾舟说的话，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
抹茶味的大白兔奶糖啊……
*
公交车很快到了目的地。
程朝朝很久没有回过自己初中的母校，眼前那个乘风中学大门口还是一贯的气派辉煌。放学的铃声刚刚敲响，广播里放着那首几百年没变过的老调萨克斯乐，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扬着稚气的面孔，嘻笑打闹。
“哎，我回家写语文，你写数学。回头我们俩交换一下答案呗……”
“算了吧，上次抄你语文作业错一大堆……”
程朝朝看着这群青春躁动的少年少女，不由想起自己14岁时，是怎样的呢？
她举起照片，照着周围风景比对了一番，忽然回头对周越楼说：“像吗？”
“你之前应该是在这个角度拍的？”
傍晚的凉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的眼底依旧闪着波光潋滟，四周人群车流从他们两个人身边涌过，嘈杂喧闹依旧。
周越楼有一瞬恍惚。
他淡淡一笑道：“你和照片里的样子几乎没怎么变。”
程朝朝看着照片，认真道：“有吗？我感觉我以前脸好像比现在胖一点。”
“我记得那时候有段时间，我一顿能吃两碗米饭，长胖了好多。”
周越楼笑着走上前，捏住她的脸道：“说明你那时候在长身体。”
程朝朝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向周越楼，“横向发展。几乎没怎么长高。”
“真羡慕你，这么大高个。”
周越楼失笑，跟着她的步伐走进了那间超市。
打着超市的名号，其实应当算是一个规模挺大的小卖铺。程朝朝一进门，就见好几个结队的女学生对着那些漂亮本子挑挑拣拣。
“你说是这本粉色的好看，还是那本蓝色的好看？”女孩认真问道自己的同伴。
同伴拖着书包不耐烦道：“写个作业的本子这么讲究干嘛！快点，我书包重死了，过会要赶不上公交车了。”
女孩忽然凑近同伴的耳畔小声的道：“日记本啦！我要记日记的！”
同伴忽然贼笑起来，笑着打趣道：“粉色吧。粉红色的回忆嘛……说不定你想起他就会冒粉色泡泡呢……”
“你小声点！！！”
女孩一下子脸红了，羞赫着就要打同伴。两个人光顾着打打闹闹，也不看路，忽然就撞上了程朝朝和周越楼。
两个女孩愣愣仰头看着笑眯眯的大姐姐，还有她身后那个帅的跟明星一样的大哥哥。
“对不起！”她们像做错了事被班主任抓包一样，飞快低下头，向撞到的人道完歉就扯着同伴就跑去付钱了。
程朝朝看向女孩怀里那本粉嫩的不能在粉嫩的日记本，果然，小女孩就是会把心思花在这种上面。
也许还会贴上贴画，用各种颜色的水笔写下自己的心情……
她小时候，好像也有一本这样的日记本。
那两个小女孩还没走远，就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妈的，那个大哥哥好帅。”
“和那个姐姐好般配哦……”
程朝朝不由失笑，拿起架子上两本日记本，转头拍了拍周越楼的肩膀，打趣道：“帅气的大哥哥，是这本粉色的日记本好看，还是另外一本好看？”
周越楼比对了一下两本日记本的颜色，认真的道：“都好看。”
程朝朝于是把两本日记本揽入怀中。
周越楼有些意外，“你买这个干什么？”
“记日记啊。你一本，我一本。你用粉色那本。”程朝朝扭过头去，继续向小卖铺深处走去。
小卖铺的深处别有洞天，是一面大大的零食铺子，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零食、糖果、辣条……
黄色的灯光打下来，照着那堆零食散发着诱人的光辉色泽，程朝朝条件反射的咽了咽口水。
这个小卖铺过了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变。
她记得她读书的时候，最喜欢来这觅食。
由于自己家里那严苛的健康观念，所以她先前几乎没怎么吃过垃圾食品。在某次尝到同桌递来的辣条之后，程朝朝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于是有段时间，她为了偷偷在放学路上吃辣条，跟伯父伯母扯了个谎，提出自己每天坐公交车上下学。
还吃出好几颗青春痘。
想起这些，程朝朝就不由尴尬一笑。
还好周越楼拍的不是叼着辣条的自己。
“你想吃这些？”周越楼看着她出神的模样，再次问道。
程朝朝摇摇头，笑道：“吃怕了。”
她继续往前走去，停留在那堆五颜六色的糖果面前。小卖铺里的糖果品类繁多，这大概得益于学生都爱买点糖果放笔盒里。
不像其他零食，糖果吃起来悄无声息，小小一颗，趁着老师上课板书背过身的间隙，偷偷塞一颗放嘴里，就能美滋滋一节课。
程朝朝埋头认真地在那堆糖果里认真翻找。
周越楼问道：“你在找什么？”
程朝朝没说话，只是继续埋头认真寻找，一个品类一个品类过目。
一旁小卖铺的阿姨见她翻找了好一阵，走上前来询问：“你要找什么？”
程朝朝看了一眼周越楼，比划道：“阿姨，你知道有一种香菜柠檬味的阿尔卑斯吗？”
周越楼身形一愣，面色僵硬道：“你口味还挺特别的。”
一旁的阿姨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模样，摇了摇手里的小蒲扇：“左边架子上，第二排。”
“他们有些学生就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味道，偏偏这个牌子还总是出一些怪味。有一年出了个什么香菜柠檬味，藤椒味，麻辣小龙虾味……”
“一点都没卖出去！就几个学生好奇心重，尝了下。现在也就香菜味好卖点……”
中年阿姨喋喋不休吐槽着，程朝朝已经弯腰从架子上找到了香菜柠檬味的阿尔卑斯。
程朝朝眼眸一亮，继续问道：“有抹茶味的大白兔吗？”
周越楼微微一愣，想不到她还在介意这个，笑道：“你还在生那颗糖的气？”
程朝朝叉起腰，盯着周越楼道：“对啊！超级生气的！本来你收就很生气了，还是你让她做的！”
一边阿姨有点不自信了，去货架上仔细找了一番，又被程朝朝央求着去仓库找了一遍。
这次显然程朝朝没有那么幸运，大白兔没有推出抹茶味的。阿姨抹了一把汗，瞥向程朝朝，心想今天真是遇到一个口味奇怪的客人。
钱难挣屎难吃，为了几颗糖，把她累的够呛。
在阿姨幽怨的目光中，程朝朝打包了一堆香菜柠檬味的阿尔卑斯打算去付钱。
周越楼拦住她道：“我来吧。”
他还记得上次出门分文没有的窘迫。
程朝朝狐疑道：“你来什么来？”
周越楼从兜里掏出一叠纸币来，莞尔一笑：“封狐给的。”
这次他是有备而来。
程朝朝放下东西，忽然想起一件事，封狐住在自己家吃喝住行都是仰仗自己，他一个未成年哪来的钱。
他明明是个一穷二白睡大街的不靠谱鬼差。
糟了！
她手忙脚乱拦住周越楼伸过去付钱的手，扯着往后退了几步。
周越楼回头看向她，道：“怎么了？男生买单应该……”
程朝朝猛地拍了一下他，“应该你个大头鬼啊！”
摊开周越楼的手心，正是一沓冥币。
嗯，周越楼略感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