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狐在大街上吹了一夜冷风,觉得当真是寒风萧瑟,不由接二连三打了两个喷嚏。十分怅然地回了程朝朝家,在门口犹豫再三不知进还是不进。
程朝朝一脸严肃地给他开了门。
封狐掩面尴尬连咳两声,那双狐狸似的眼眸闪过几丝好奇的神色,上下打量了两眼程朝朝,悄悄把她拉到一旁询问:“如何?”
程朝朝不明所以,只是想起昨天晚上撞鬼的离奇经历,瘪瘪嘴道:“糟透了。”
“啊?不是吧。”封狐一脸忧心忡忡。
他幽幽的目光投向周越楼,上瞧下瞧,左看右看,长叹一声:“也不像啊。”
“不像什么?”周越楼被封狐突如其来的打量看的有些不自在。
程朝朝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我也觉得不像,但事实就是如此。”
封狐“啧”的一声,满脸愁容,急得绕着周越楼转了好几个圈。很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打开了平板,一阵翻找,将屏幕的递给了周越楼。
看不见周越楼,程朝朝并不知道封狐和周越楼在搞什么勾当,只能凑上前去观看一二。
定睛一看,屏幕上白底黑字的小说却充斥着一种颜色——那种明晃晃的黄色。
“封狐!你在想什么?”
程朝朝怒吼一声,指着屏幕上的不可明说的某po文学,某活动详细教学。
封狐不紧不慢道:“我这是为了这个家好。你好,他好,我也好。”
周越楼眉心微跳,尴尬道:“你误会了。”
封狐脸上的笑顿住了,看向周越楼,几分怒气:“我在外面吹了一晚上冷风。你什么都没干?你行不行?”
程朝朝挑眉:“能干什么?封狐小朋友。”
周越楼附和:“你在想什么?封狐未成年。”
封狐那张稚气的脸上写满了惋惜二字,眼睛微眯看向程朝朝:“那你说什么糟透了,什么不像。”
“你之前说的厉鬼啊!昨天晚上我撞见她们了,完全不像你说的。”程朝朝白了封狐一眼,定定看向封狐,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
程朝朝将昨天晚上的情况和封狐大致讲了一遍。
封狐沉吟片刻:“你说他们在等一个人?”
程朝朝托腮道:“对。”
封狐一拍大腿:“像他们两个,怨鬼灵胎,怕是要找人寻仇索命。只是时间隔的久了,灵识愈发混沌,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先前我与她交手时,可不是你说的这样。”
封狐想起上次与女鬼交手时的场景,不由皱紧眉头:“厉鬼以人的恐惧为食,以人的恐惧为力量源泉,当他们饿昏头的时候,恐怕会无差别伤人,十分危险。”
程朝朝想起昨天晚上两鬼的模样,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嗤之以鼻。
封狐掏出一沓符纸,又拿出一支毛笔,咬破手指,沾血为墨,开始在符咒上写写画画。
他吹了吹符纸上未干的血迹,扬眉道:“驱鬼符咒。好好收着。”
程朝朝小心收下符咒,问道:“你能查到他们俩的身份吗?我怀疑她是一位故人。”
不算怀疑,应该就是笃定,只是凡是讲究一个证据。
封狐眼神闪躲摆摆头,口不应心道:“别想了,如若我能查早告诉你了不是吗。”
程朝朝的目光停留在封狐脸上,她皱起眉头:“你怎么什么都不能干?”
“抓鬼抓不了,愿望不知道,弄丢阴阳卷。”她掰着手指,一件一件数落着封狐的失职。
她的怨气比鬼还重:“你真的是鬼差吗?”
封狐起身躲避她的目光,换了个地方落座:“你要尊重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多样性。有人成功光鲜亮丽行业典范,也要学会接受我是个失败的鬼差。”
封狐眨巴两下眼睛:“所以这不是被贬了嘛。”
程朝朝:“……”
总觉得封狐有鬼。
还是不怀好意的那种。
赶在程野追过来之前,程朝朝并没和封狐废话太久,她火急火燎乔装一番出了门。
家里不宜久留。昨夜她破窗出逃,叶禾就算只手遮天,现在程野怎么说也反应过来了。说不定正在逮自己的路上呢。
程朝朝翻找了一顿微信,觉得现在十分有必要再去一趟学校。
*学校内*
不远处有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的,程朝朝嗤之以鼻。
想了想自己看不见的男朋友,她讪讪对着空气开口,指着远处的两人:“看见那对小情侣了吗?大学情侣就喜欢这样上课。烦人。”
周越楼默默回应:“没看见。”
程朝朝回首指着远处二人:“那么大两……”
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大学情侣!
那不是叶禾和程野吗?!!!
程朝朝拔腿就跑,躲在灌木丛后听得远处两人拉拉扯扯。
程野沉着脸拽着叶禾的手,自顾自迈着腿向前走去。
叶禾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欲哭无泪:“我真的上课要迟到了,你放过我吧。”
天知道昨天晚上叶禾是怎么把程野骗去机场,然后被当场揭穿谎言。又是如何用三寸不烂之舌跟程野讲述了一段曲折蜿转的“人鬼恋”,最后和程野进行了一晚上唯心唯物主义辩论。
叶禾看着自己被紧紧拽着的胳膊,心中悔恨,这个人怎么就是不放过自己呢t_t。
程野看了一眼手表:“以我们这个速度估算,我不会让你迟到。”
叶禾无奈道:“程警官。您一米九的大长腿,走起路来跟飞似的,我跟不上。”
程野于是放慢了脚步。
叶禾继续说:“你不是要去找程朝朝吗?你跟我犟着。”
程野皱眉道:“女大不中留。”
他回头盯着叶禾:“你作为从犯,关键线索,我自然要盯着你。”
蹲在灌木丛后偷窥的程朝朝啧的一声,心里一阵唏嘘,心想哪里是女大不中留啊,分明就是天要下雨,哥要撩人,铁树开花。
猫猫祟祟挪着脚步远离两人的程朝朝,忽然看见一双球鞋在自己面前。顺着那双鞋往上看去,徐漾舟正看着自己。
几日没见,徐漾舟显然沧桑了许多,有着略微长出的胡渣,眼睛下两个青色的大眼圈。
他从自己颓唐的脸上努力挤出一抹风轻云淡,微微蹲下身来,平视着程朝朝,笑眯眯道:“学妹,在玩躲猫猫?”
程朝朝挪腿背过身去,心想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道吉日。
尽管对人民警察十分信任,相信他们不会向徐漾舟透露出是自己检举的。但程朝朝心里莫名就是有点愧疚,对徐漾舟这个人也生出几丝惧意来。
“哈哈,鞋带散了。”程朝朝随便扯了个借口缓解尴尬,起身就要走,却被身后的徐漾舟拉住胳膊。
身旁的风声肆意,周越楼冷眼看着这一切,却又无能为力,张口声音又哽住了。
程朝朝回首尴尬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胳膊,徐漾舟正紧紧拽着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徐漾舟紧紧盯着她,忽然问出口:“程朝朝,你也讨厌我吗。”
见程朝朝没有说话,他苦涩一笑,松开了自己的手,低声自嘲:“想不到周越楼已经死去六年,我这个活生生的人,还是比不过他。”
“即使他是一个只活在传说和别人回忆里的人,大家对他的关注,依旧不减。”
程朝朝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沉默已久的周越楼缓缓开口:“帮我和他说声,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呢?你又没做错。可若真如警方说的那样,徐漾舟没有杀周越楼,好像徐漾舟也没做错什么。
程朝朝斟酌了一会说辞,对徐漾舟露出一笑:“学长,你最近的事我有听说。”
徐漾舟神色黯淡,低声道:“嗯。”
程朝朝眼神清澈,缓缓道:“恭喜你丢掉从前那些名与利,以自己——以徐漾舟的方式开启你新的人生。”
不用再学着周越楼的一举一动,把自己活成周越楼的样子。
她往后退了两步,笑着和徐漾舟摆了摆手,然后快步离开徐漾舟的视线。
*
徐漾舟呆在原地愣了片刻。
恍惚间,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那张照片被藏在那本书里。
一本《圣经》,扉页上写着: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这是《肖申克的救赎》的经典桥段。起初,他认为周越楼不过是看电影入了迷,所以玩了这样幼稚的把戏。
无意翻开之时,一张泛黄的照片被藏在圣经之中。
那是周越楼除了那只猫以外,唯一留下的遗物。
那是属于程朝朝的照片。
徐漾舟有点愣神,他伸手掩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好让情绪不至于溢出。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程朝朝之时,是在那群猫咪聚集的树下。她扎着马尾,背着书包,蹲在树下喂着猫。
真是太像那张照片上的女孩了。
周越楼为什么会留这个小了自己九岁女孩的照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