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长老和青湘想追,可阿妄突然朝他们发难。
原本这两人一狗还打得有来有往,看着是不相上下,可此刻罗长老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和夫人有被压制的迹象。
——这狗先前竟一直在隐藏实力。
戚让到底是从哪弄来实力这么强大的灵宠的?
“戚让如今已是半废,你跟着她是没有前途的,倒不如投靠我。待我将她抓住,剖去她的剑骨,便为你们解除契约。”
他低声诱哄,却不想在一只狗眼里看到了不屑。
罗远怒而暴起,再无顾忌。
激荡的灵力顷刻间粉碎了屋内不少摆设,可阿妄就连毛发都没动一下。
所有的灵力就像是被不知名的东西隔开,他根本就伤不到阿妄分毫。
“怎么会这样?”
在他怔然之时,属于阿妄的反击来了,他和青湘的身子倒飞出去,再是空气中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下,他再也动弹不得。
这样强大的力量,绝非一只灵宠能够拥有。
罗长老突然意识到自己判断错了阿妄的物种。
“你……你是……”
那个称呼还没被他说出,他便觉得嗓子骤然一紧,再也说不出话。
那一刻,他恐惧极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觉死期将至。
可死神的镰刀迟迟没落下,他等了许久,也只是等到阿妄远去。
时间过去良久,他身上的桎梏消失了。
他并未因劫后余生而觉得庆幸,反倒面色一片苍白,“完了,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远儿只怕凶多吉少。”
青湘这么一副颓废模样,不由怒斥,“你难道要放弃远儿吗?”
“当然不!即便是死,我也要把远儿救回来!”
罗长老立刻朝着倚卿离开的方向追去,那背影竟有几分决绝。
青湘咬唇跟上,速度丝毫不比罗长老慢。
只是阿妄为倚卿殿后,自然抹除了一切痕迹。
罗长老和青湘找了一圈又一圈,也只是徒劳。
……
翱翔于天际,见山河广阔,罗远从一开始的恐惧,逐渐转为惊叹。
待双脚落地,他才惊觉自己有些腿软。
倚卿扶了他一把,他抬眸时,眼睛分外明亮,“外面的天地竟是如此模样!”
看得出来,他很兴奋。
倚卿没有打搅他兴致,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过了好一会,罗远才稍稍冷静下来。
理智回笼,他忍不住询问:“戚姑娘,这就是你说的破局之法?”
倚卿扬眉,“只要你不回去,这困局便是解了。”
罗远一想,发现这么说也没错。
远离爹娘,自是摆脱了他们的操控。
“可他们会担心吧?”
倚卿笑了,“你求死之时,不怕他们肝肠寸断,现在倒是怕他们会担心?”
“我……”
倚卿忽然正色,“你的痛苦我不能感同身受,如今我也没资格对你的决定多做评判。
可就我个人的观点:解题之法可有万千,唯死最为愚钝自私。你以为的问题消失,不过是死者无知无觉,而活人悲痛悔恨余生。”
见罗远沉默,倚卿又笑着道:“说来也有趣,幼时我与父母吵闹落于下风时,也想过以死换取他们懊悔终身。
但现在我已经不会这么想了。”
罗远好奇:“为什么?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倚卿没有直接回答,“你既离了家,就出去看看吧。也许你走着走着,就能找到答案。”
罗远若有所思。
一阵风吹来,他脑海里划过刚刚在天空往下看的场景,原本平静的心再次澎湃。
“其实我已经不想死了。”罗远这样说道,“天地广阔,我曾经所见甚少,现下也想去看看不同的风景。”
倚卿笑了。
人就是这样,居于方寸之地,被困束的不仅是身躯,还有灵魂。
稍有坎坷,便会引发生与死的思考。
实际上,有很多事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艰难。
所谓困局,是因为身在局中。
可若是从局里踏出去呢?
离开最熟悉的方寸之地,你会发现世界其实很辽阔。
自由的风会抚平心头的阴霾,广阔的世界也或许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让你重新生出对人世的眷恋。
……
倚卿带罗远四处游历,最终尊重罗远的意愿,选了一个凡人的城镇停下脚步。
罗远说想在这里安个家。
倚卿觉得合适,便帮了他。
但之后她也没走。
罗远问她原因,她便笑着说:“我把你带出来,总不能就什么都不管了吧?”
罗远闻言,皱起了眉头。
他张口欲言,却又听她说:“何况我的修行之路断了,也没了四处历练的必要,还不如在这里过一段安定的日子。”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又被他默默吞回。
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知晓对方停留的原因不单是因为自己,他心里才好受些。
时间转瞬就过去三个月,罗远已经顺利融入这里。
街坊邻居待他不错,他也知恩图报,见镇上没有私塾,小孩求学总要跑到隔壁镇子,也实在麻烦,他便求了倚卿的帮助,然后自己开了一家私塾。
听着稚童读书声琅琅,他唇角扬起了笑,“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无需去强挤那修炼圈,就做一个普通的凡人。
也未必有惊世之才,就在小镇子上当个普通教书先生,看那些学生一点点长大,识字守礼,奔向属于他们的璀璨人生。
罗远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也很知足。
可偶尔他会在深夜望着月亮愣神。
“你想回去?”倚卿问。
罗远沉默良久,终是露出一抹苦笑,“时至今日,我必须承认自己的自私与不孝。爹娘一心为我,可我并不想回去。”
他不喜欢那样被操控的人生。
他也害怕回去后一切都会回归原点。
现在的生活很好,他也不舍得放弃。
可这并不影响他偶尔会思念。
“世间之事,哪能尽善尽美。人啊,就该学着知足。”他低声喟叹。
倚卿忽然道:“你若实在思念他们,可以写封家书回去。”
“真的吗?”他猛然抬起头,眼里是难掩的欣喜,“真的可以吗?”
见他明明激动期待不已,可再问时语气却十分小心翼翼,倚卿忍不住笑了,“当然可以。”
……
承载着游子思念的纸鹤摇摇晃晃飞起。
倚卿下意识想摸摸狗头,只是手放下去,却落了空。
“我忘了,半个月前两年之期就到了,阿妄已经走了。”她有些怔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心,然后扯了下嘴角,“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当初她觉得两年太久。
如今却觉得时间走得太过匆匆。
那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午后,修士破境的雷劫降落在凡人之境,她为防止凡人恐慌,匆忙聚起灵力隐藏此等异象。
直到在层层雷云下看见阿妄的身影,她才惊觉两年之期已到,属于阿妄和戚让的因果自此消散。
明明早就知道会有离别之时,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舍。
她想,至少他们会有个正儿八经的告别。
可雷云久久不消,雷电一道比一道凶残。
她看见阿妄在雷电中幻化出了人形——其实她早就知道阿妄能化人,只是他不承认,她便也不拆穿。
闪烁的电光让她始终看不清那人的具体模样。
她能看清的只有那破境成功的异象。
一次赤红。
一次澄黄。
最后再是璀璨的金芒。
连升三阶后,阿妄原地飞升。
他们的别离甚至没来得及交换分别之言。
待一切恢复平静,倚卿只在阿妄先前渡劫的地方发现一地纸鹤。
曾经只受阿妄操控的它们,却在那一瞬间纷纷认她为主。
她好奇了许久有关于阿妄身份的问题,在那一刻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