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旨意不容拒绝，意图抗旨者，唯有死路一条。”江玉棠骤然出声。
她原本就因圣旨的内容与自己预想不同而不高兴，这会儿心里憋着气，说出的话更是刺人得很，“苏夫人现在这么说，是活腻了？”
苏父苏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突然到来的圣旨，忽略了许久不见的养女。
他们也没在意那生疏的称呼，只当是小女孩被忽视了，在耍小性子。
“是玉棠回来了啊！”
“啊？这圣旨没办法退回啊，我都不知道，还好有棠棠提醒。”
苏母将忧虑藏在心底，目光在看向江玉棠时，习惯性地朝她露出了温柔的笑。
“别这么叫我！”江玉棠一脸不耐烦。
苏氏夫妇隐约觉察出了她态度的不对劲，两人对视了一眼。
接着，苏母又关切地问：“棠棠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是谁让你受委屈了吗？”
说着她便伸手要去拉江玉棠，想轻拍她的手背，就像以前一样安慰她。
但江玉棠避开了。
她语气急促，“别碰我！”
苏母被她嫌恶的目光刺到，整个人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
她猜到了什么，却不太敢相信，“棠……棠？”
“我说了不要这样叫我，不要搞得我们好像很熟似的。”她抬了抬下巴，一字一顿道，“以后请叫我江小姐。”
如此生疏。
如此高高在上。
苏父的目光冷了下来。
苏母也不愚钝，见她如此态度，心中的失望难以掩盖。
“自你住进相府，你已经三个月没回来看我们了。我原以为是相府夫人看不上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愿让你来，可现在看来，应当是你自己不想来吧？”
窗外的丞相夫人听到这话，呼吸陡然一滞。
她是不喜欢苏家不错，但她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无论是亲女还是养女，她都从未拦着她们与苏家走动。
玉棠孝顺又重感情，即便是回到了他们身边，心里却还总想着自己的养父母，这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说要去看看他们。自己也是次次应允，甚至提早为她备礼，以彰显相府礼数周全。
算算日子，玉棠三四日前应该刚来看过养父母，怎么到苏夫人口中竟是三月未见？
是苏夫人说错了？
还是……
“就这破酒楼？谁爱来谁来！”江玉棠四下打量了一番，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轻蔑。
屋内，苏氏夫妇有被气到。
而屋外丞相夫人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破碎。
原来不仅玉棠的善良懂事是装的，现在连她的孝顺重情也是假的。
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她为何又要用这样的谎言来欺骗大家？
丞相夫人说不出自己此刻是气愤居多，还是失望居多，就觉得心里挺难受的，眼角不由沁出些许泪水。
她无心再进去寒暄，打算先回府中整理自己的思绪。
正好自己刚刚没露面，现在也可以在无人发现之际悄悄离开。
却不想这时倚卿已经不耐看江玉棠再耍威风，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将人赶出门外，“不愿意待这你就滚！”
“啊！江云晚，不是，苏云晚你干什么，你放肆，你……娘？您、您怎么在这？”
江玉棠原本还在挣扎怒骂，但目光在触及丞相夫人时，她整个人都懵了。
倚卿也有些意外。
父母面前她本不欲太过针对江玉棠，架不住这人的嘴实在太贱了，她是真听不下去了。
没想到刚把人拎到外面，就看见江夫人也在这。
这像不像养女在欺负人亲生女儿？
虽说有错的也不是自己，但倚卿此刻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尴尬。
可转念一想，这不刚好让江夫人看看自己亲生女儿的真面目嘛？
挺好的。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丞相夫人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会儿已经调整好自己脸上的情绪，面对江玉棠的询问，她平静的语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是不该？还是你怕我听到什么？”
听到这指向意味十足的问话，江玉棠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刷白。
她嗫喏着，想问自己的母亲有没有听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却又不敢。
只能低着头，在心里怒骂系统，“系统，你是死的吗？我娘过来了，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她以为娘还在相府，而酒楼里的这几个人于她而言并无价值，根本不值得她费心演戏，干脆就以本性示人。
可若早知娘会来这，她刚刚定然不会是那般态度。
系统没吭声。
或者说此刻它根本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江玉棠身上。
在得知赐婚圣旨的内容与预想不同时，系统就有种江玉棠根本就斗不过苏云晚的感觉。
它开始怀疑——这个宿主蠢笨无能，继续与她绑定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吗？
要不还是换个人绑定好了。
虽然改换绑定的对象比较耗费能量，但这个苏云晚能一语道破自己的存在，显然是不对劲。既然除不掉她，那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系统谨小慎微。
即便只是感受到了一点危险，就已经在想跑路的事了。
而江玉棠此刻虽然没有立刻失去系统这个外挂，但没有人帮着提醒的弊端已然开始显现。
靠她自己根本没办法将做到算无遗策。
仅是在江夫人面前维持那些正面的人设，她都做不到。
丞相夫人等了半晌没听到她为自己辩驳一句，脸上也只有真面目被发现的尴尬与懊恼，心中是止不住的失望。
这时，苏氏夫妇从屋里走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丞相是想冲上去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教得那么糟糕。
可瞧见苏父失落的神情、苏母发红的眼眶，想到刚刚自己在窗外看到听到的一切，她忽然意识到玉棠如今的模样也不是他们想看见的。
于是到嘴边的指责又说不出口了。
“您是丞相夫人吧？”苏母问。
江夫人原是不愿搭理她的，但良好的修养还是让她点了下头。
“您和……江小姐生得可真是相似。”苏母扬唇而笑，眼眶里的泪水愈发摇摇欲坠，可她还在竭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晚晚这些年劳您费心了。”
江夫人下意识看了倚卿一眼。
“阿晚是个好孩子。”即便对方现在已经不是她的孩子了，可提及时她的语气还是极为欣慰。
苏母下意识想说“棠棠也是好孩子”，但刚刚才发生的事，这会儿也不可能会忘。
她的眼神不由黯淡落寞，要说的话也成了，“江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她怎么忽然就变了。”
江夫人也不知道。
但冷静了一会后，她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无法改变的事。
玉棠年纪还小，就算这会儿性格有些偏了，多花点时间总能掰回来的。
“无妨，等回去我就为她寻个女夫子。”
见丞相夫人心中有了主意，苏母也跟着点了点头。
然后谁都没再说话。
空气莫名安静，气氛也略微透着些许尴尬。
若是换一个时间场合两家人相遇总会多聊几句，但现在大家各怀心思，自然没了寒暄的想法。
不多时，丞相夫人便带着江玉棠回去了。
没了外人在场，苏氏夫妇重新将话题拉回陛下赐婚一事。
“陛下怎会赐下这么一桩婚事？那当王妃虽是听着风光，可像咱们这样的寻常人家的女儿嫁过去，难免会受人轻视。”
“何况传闻摄政王性格桀骜又嗜杀，只怕不是良配。”
“晚晚，圣旨真的不能拒绝吗？咱们一家跪到宫门前去求也不行吗？”
“去跪宫门？你这想的是什么馊主意，怕不是觉得我们一家三口死得不够快？要我说，江丞相官大，想来是能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话的。实在不行，咱们不如去求求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