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轻轻的十六岁生日,是沈肇替她过的。
沈肇记得,那一天是雨天,天色昏暗,烛火幽微。
深幽静谧的时节,只有他的阿轻满心满眼的快乐,是他全部的光亮。
那个时候,她不过刚刚来到他的身边,女孩子的身体尚在抽条,娇娇小小的一个,站在他的身侧,可爱得不得了。
他们的面前是一个精致的蛋糕,上面点着十六根蜡烛,烛火跳跃。
沈肇用余光,就能看见小姑娘认真许愿的模样。
他问她:“阿轻,你许了什么生日愿望?”
他的阿轻说:“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沈肇,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他隔着烛火微光看着她温柔寥落的眼睛,心跳沉闷,有些快促。
沈家的人都很怕他,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笑,没心没肺得过分了一些。
他微微垂眸,看着她的笑颜,说:“阿轻,以后只有我在你身边,你会不会难过?”
他的阿轻说:“不难过,有人陪着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后来过了很多年,沈肇回想起郑轻轻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态,却会觉得很难过。
他的阿轻,是那样容易满足。
可是他呢?
他连这样微不足道的要求,都没有成全她。
他还是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放任她一个人去了国外。
他活该失去她,活该一无所有。
可是彼时,他刚刚失去她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坦然。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心心念念喜欢着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拱手让人?
所以他想法设法,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哪怕手段不磊落,方式不堪。
郑轻轻二十岁的生日,也是他替她过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
他的阿轻失去了当初的笑容,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甚至连笑容都成了奢侈。
她坐在他的面前,被他用绫罗绸缎娇养着,可是却不会笑了。就好像被人抽走了生气,只剩下躯壳。
可是他舍不得放手啊,哪怕只是躯壳,也不想放手。
他替她插蜡烛,坐在她的身侧,温柔地哄她,她说:“阿轻,我们许愿好不好?”
可是她缄默,一言不发。一双清透漂亮的眼睛蒙着晨雾,朦朦胧胧的,情绪看不真切。
这一次的生日,她没有许愿,没有像当年一样对他笑。
她不是那时的少女了,如今的她,姿态防备,将自己关闭在深不见底的沉默中,拒绝所有的沟通。
后来,他喂她吃蛋糕时,有的时候奶油粘在她的唇角,他就替她小心地擦去,他自我麻痹地告诉自己: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只要她还在你身边就好,其余的不要去计较。
说久了,似乎连自己都被说服了。
可是在这场安静的生日的尾声,沈肇听见了他的阿轻开口,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突然摧毁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
她的阿轻说:“郗城,今天的生日,你会送我礼物吗?”
原来,他已经失去她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