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云宫后殿偏门外。
赵春喜搓着手,焦急不耐的走来走去,目光时不时的朝着后门的方向望,苏姑姑怎么还不来?他已经等了整整两个时辰了!这天眼看马上就要黑了!
宇文离踹的那两脚,几乎将他的肋骨给踹断了,赵春喜在床上心惊胆战的躺了两天,一闭上眼睛,便是御林军冲进屋来,用刀将他砍翻在地的场景。
刚能下地,他便急不可耐的来到昭云宫后殿,等着要见苏姑姑。
可偏偏,今日刘皇后在昭云宫内招待京中女眷,苏姑姑忙前忙后,直到此刻都没能抽出时间来见他,只打发了个小宫女告诉赵春喜,让他先回,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赵春喜哪里肯走,他自觉脑袋已经快要在脖子上待不住了,苏姑姑是他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怎么可能轻易离去!
深秋时节,天色黑的早,即便是昭云宫的后门外,也已经没有多少人进出。
赵春喜来时穿着一件半新旧夹棉袍,白天时是不碍的,可这一到夜间,身上便渐渐的冷起来,心慌加上害怕,还有寒冷,让他连嘴唇都冻的发紫,整个人弯腰驼背,像个软脚虾。
最后,实在耐不住,他挑了个避风的地方蹲了下来。
巳时一刻,苏姑姑终于伺候着刘皇后在寝宫里安寝入眠,自己浑身疲倦的退了下来。
心腹宫女碧月立刻迎了上来:“姑姑,赵公公还在后门等着呢!奴婢不敢放他进昭云宫……”
苏姑姑闻言吃了一惊:“这是发生了多大的事情,竟然让他惊慌成了这样!”
当下顾不得换衣裳,直接从碧月手中接过灯笼,然后抬脚往后门处走去。
“姑姑?”
赵春喜看到她来,几乎是喜极而泣。
苏姑姑虽然已经预料到赵春喜可能出事,可是看到他的模样,她还是吃了一惊,才短短三天,他就瘦了整整一大圈,面色苍白,像是生了大病。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苏姑姑左右瞧了瞧,见左右无人,当即给赵春喜递了个眼色,领着他往昭云宫后门外的一个厢房走去。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领着人进厢房,苏姑姑直截了当的问道。
赵春喜却朝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呼唤道:“干娘!求您一定要救救春喜!求您了……”
苏姑姑吓了一大跳,忙道:“你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蓝嬷嬷的儿子,能帮的,干娘一定帮你……“
赵春喜不肯起来,哭哭啼啼的将前几日在内廷司内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苏姑姑静静的听着,末了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你既明明知道那是太子妃的贴身宫女,还敢那样做!”
赵春喜啜泣道:“可是……那个南越太子妃不是不受宠嘛!她迟早都要被废掉,只是一个宫女罢了,儿子因为不重要……”
“太子如今,对这位太子妃可是十分宠爱。”苏姑姑闻言目光顿时一冷:“你听谁说她不受宠的?”
赵春喜哭道:“干娘,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您快帮儿子想想办法,否则等这位太子妃在太子面前吹吹耳边风,您干儿子我,很快就要人头落地了!”
说着,重重的咳嗽一声,双手无力的捧住了胸口:“若非儿子命大,那日太子殿下很有可能当场就踹死了我……”
苏姑姑的表情终于变了。
她望着赵春喜捂着的胸口,还有他苍白消瘦的脸,明白这话不假。
“你先回去,这段时间收敛一点!我会想办法,总之,不会让太子殿下取你性命。”
赵春喜忍饥挨冻的等了半天,目的可不光光是这个,他是想让苏姑姑帮着想办法,把这位太子妃搞下去,那样他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干娘,听说这位太子妃相当记仇,儿子弄残了她的宫女,只怕这件事情她会记一辈子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想起来要儿子的命,如今当务之计,是请干娘想一个稳妥一些的法子,还是让这位太子妃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好……”
苏姑姑闻言目光顿时一冷:“你好大的口气!那是太子妃!是说废就废的?”
赵春喜闻言,面上露出一副献媚的神情来,他笑嘻嘻的道:“旁人自然没有这个本事,可干娘您是谁啊?您可是当朝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心腹!只要您动一动手指头,别说这一个太子妃,就是再来十个,也还是小菜一碟……”
苏姑姑对他这番马屁倒还受用,不过她依旧显得很冷静:“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太子妃暂时不能动。”
“啊?”
赵春喜闻言,面上一阵失望。
苏姑姑安慰他道:“你放心,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出事。”
这是蓝嬷嬷的儿子,她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保全他!
“好吧。”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赵春喜显得蔫蔫的,他可怜巴巴的瞧了瞧苏姑姑,道:“那,儿子今后可以来看望您么?”
苏姑姑瞧着他,心里涌上一股心疼:“行吧,你想来就来,也不用专门挑在这个时辰。”
“多谢干娘!”
赵春喜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
荷儿是过了三天才彻底从晕迷中清醒的。
一清醒过来就拿头撞墙,亏得照看她的宫女机灵,眼疾手快的将她按住了,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李采薇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到,一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的心跟着疼了一下,再一次将赵春喜咒骂一千遍,这才推门进去。
“太子妃。”两个宫女忙放开荷儿,弯腰请安。
荷儿骤然看到她,顿时浑身一僵,泪流满面道:“太子妃……”
李采薇知道她为何这样,经历过赵春喜那个人渣的折磨,怕是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活下去,这也是她这几天来最担心的事情。
“别哭!”李采薇走到床前,亲自伸手将荷儿揽入怀中,安慰她道:“郑秀儿中毒一案已经查清,你是无辜的,那个赵春喜,太子殿下已经亲自惩处了,你以后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不会有人阻止,明白么?”
“这……是真的?”
荷儿闻言呆呆的开口。
她被赵春喜囚禁的时候,他反反复复在她耳边讲的就是,太子妃就是毒害郑秀儿的凶手,马上就被废除了,她气不过,顶撞了几句,这才换来赵春喜更加凶狠残忍的折磨。
没有想到,这件事已经查清了,凶手不是太子妃,真是阿弥陀佛!
“太子妃,太好了……奴婢替您开心……”
荷儿喜极而泣。
李采薇望着她,柔声劝道:“荷儿,你要振作起来,好好养伤,我还等着你每日做桂花酥给我吃呢!”
荷儿闻言,神情顿时一黯。
良久才慢慢的开口:“奴婢……还有那个资格么?”
“当然有!”李采薇不假思索道:“除了你,就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了!”
当然,远在南越的菊儿除外。
荷儿听了这话,眼中泪水滚滚而落:“太子妃……奴婢不值得……”
“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
李采薇伸手替她擦掉眼泪,严肃道:“也不要再哭了,不然对伤口恢复不好。”
荷儿点头:“奴婢不哭。”
说着,就真的将眼泪擦掉了。
身陷赵春喜的魔爪之时,她觉得无颜回到李采薇身边,数次想过自尽。可是如今,望着自家主子亲切的面容,荷儿再也做不了那样的决定。
那就待在主子身边吧!以后拿命来保护她。荷儿暗暗对自己道。
……
三天以后,荷儿的伤渐渐开始好转。
也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李采薇见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一日,她从偏殿里出来,却听到大殿外传来一阵阵喧哗声。
宫女小紫解释道:“娘娘,云良娣被贬为侍妾,今日是她搬走的日子。”
李采薇闻言,缓缓走到大殿外。
对面的暖云阁前到处都是人,闹哄哄的,不一会儿,脂粉未施的云浅月便被几个宫女推推搡搡的从暖云阁内拉了出来,她一边走,一边不停的尖叫:“你们这些大胆的贱婢!快放开我!我是云良娣!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了这话,为首的何公公噗嗤就笑了,一边笑,一边道:“云美人,快别说大话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您早就不是什么云良娣娘娘了,不过一个侍妾而已,老奴现在,就是带您去该住的地方去!”
说着,对着押送云浅月的几个宫女狠狠一皱眉头:“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走!”声音又尖又细。
“是,公公!”
宫女们吓了一大跳,闻言慌忙拖着云浅月加快了步伐。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云浅月的尖叫声穿过空旷的长廊,传到很远很远。
因为距离的关系,李采薇并不能看清楚云浅月的面容,可她能想象出对方疯狂狰狞的面容,这个女子,空有美貌而无大脑,偏偏眼高于顶,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东宫内活到现在,原本就是个奇迹。
当然,这其中一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云相国的关系。若没有他,云浅月早在进宫的那一天,死于非命了。
李采薇站在大殿外静静的看了片刻,等那尖叫声远的听不到了,她便转身准备回到大殿上去。
可是一转身,她看到了郑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