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到这里,都不说话了,监仓里陷入短暂的沉默。两人的眼光在不住地相互交织,却又在相互躲闪,想安慰,却又无从安慰。
过了很久,还是许志林先开了口,因为他觉得再这样沉默,就有失礼貌了,说道:“先生,确实如此,以前我总是困惑不解,但现在,经你这一点拨,我也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我现在也和你所看到的外面阳光一样,已经是一览无余,甚至是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了。更让我惊喜的是,原来,你就是推动文博和华盛合作的那位了不起的神秘商人,我在外面的时候听过你很多故事,甚至是和你父亲,吴老先生还有个一番交谈。
“哦!你还和我父亲有过一番交谈?”老吴听到这里感到有些惊诧,“你们交谈了些什么?或者说,又有些什么事情是他觉得你能和他值得交谈的呢?”提起他的父亲,老吴眼里又有了光,也显得来了精神。
“这完全是一次偶然,我们只是交流了一些书画方面的知识,他还写了几幅字,然后我们又在精密模具的设计逻辑方面进行了一些简单的交流。”
老吴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书画和模具,哈哈哈,一个是他仅剩的可伶的爱好,一个是他的老本行,他以前,可也是从一个普普通通的模具工做起来的啊!说起来,这还是他得以致富的发家之本。”老吴说着又笑了几声,“在聊书画这个问题上,我想你和他倒是聊得很投机,对吧?”
“确实是这样,岂止是投机,简直是一见如故,甚至我都要说有些相逢恨晚。”
“老人就是这样,要说有人和他聊起他喜欢的书画,他能三天三夜不睡觉,他能把东西方,以及各历朝历代的艺术大师的作品,拿出来像一位文物品鉴专家一样,从优劣到细节和你争长论短一番。”
“哦!先生,我是没有资格和他一起坐着争长论短的,我的见识很浅薄,学识也不高,我只能倾听。当时我还在心里觉得暗暗高兴,以为会得到他的赏识,从而在华盛接下来的合作中站稳脚根,并有一番作为。”
“会的,他会赏识你这样的年轻人的。”老吴笑着点了点头,“我太了解他。只不过是因为这次合作没有成功,而你又身陷囫囵。所以,你失望了,或许他也感到失望。”
“他真的会失望吗?”
“会的,因为再要找一个和他有相同话题又有相同经历的年轻人,就很不容易了。”老吴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他身边是不是还带着一个小姑娘,十二三岁,扎着小辫子,聪明可爱的样子。”
“佳琪小姐?你说的是佳琪小姐?”
“你还知道她的名字?”老吴笑了笑,“她是我的女儿,唯一的女儿,老人把她当成了宝贝,走到哪里都带到哪里。”老吴说着突然双手掩面,“我可爱的女儿,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跟着我父亲,比跟在我身边的日子还多。”
“先生,我好像提到了你的痛处,你想你的女儿了。”
“想我的女儿了?你这话真是让我难以回答,这当然是想我的女儿了。在这种可伶的环境中,也只有想起我的太太,父亲和女儿,我也就还对生活又有了一丝希望和勇气。“老吴这才慢慢放开手掌,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不是痛处,相反,想到我的女儿,我又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的一面,本来愁闷阴郁的心一下子好像又变得晴空万里了。也让我原本衰弱的身体一下子充满了力量和希望。”
“要是没有这次合作,你和你可爱的女儿也就不会这样分开了,先生,我真替你难过。你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而此刻,却分崩离析,她们也一定在想着你的。”
“你为我感到难过?可你不是一样的也在想着家里的父母吗?”
“是的,我很想念她们,可你不一样,你已经拥有了一切,而我几乎是一无所有。你要是没有这次合作,你们一家也就可以尽享天伦之乐,而我还是得奋斗,这完全不一样。”
“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惜。”老吴说着咬了咬嘴唇叹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是的,这个工业城是我和沈先生多年的愿望和共同的梦想,甚至都可以说是一张伟大的蓝图,我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方法终于说服了我的父亲,夫人以及着名的投资银行家马布斯先生,一起加入我们这原本能改变这世界科技格局的伟大蓝图。就在这快要达成的前夕,一切都变了,我也万万没有想到,现在连自由也失去了。”
许志林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先生,你既然是推动华盛和文博合作的主要发起人和投资方,他们害我也就罢了,但他们为什么要加害于你?按理说,他们即使想要谋夺华盛的产权,你的加盟,是对他们有利的啊?”
老吴把自己的那份判决书摊开,又让许志林打开他的起诉书,“我年轻的难友,不要难过。悲伤总是要过去的,而光明总是要到来的,你来看看,这里。”
许志林看着吴宗华指着判决书的一个名字,张晓丽。在许志林的起诉书上,张晓丽是证人,但在吴宗华的判决书上,张晓丽成了死者。于是问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张晓丽。”
老吴回答道:“那是因为这个张晓丽知道的太多了,你不认识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或是见到了点别人不想让她知道的东西,恰好我也知道他们很多秘密,这其中又有人迫不急待地想在我身上想拿走本不该属于他们的财富。这样,他们借刀杀人。把被他们杀害的张晓丽嫁祸与我,或是在想要挟我的时候出现了什么意外。于是我也就从一个叱咤风云的商界人物变成了一个罪不可赦的杀人凶手。”
“意外?你说意外?这有又什么意外呢?难道这不是处心积虑的想陷害你的吗?”许志林感到有些惊奇。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们如果真是想把这个张晓丽的死嫁祸于我,那么他们也就太愚蠢了,但是,这样对他们并无实际利益可图,相反对他们还有些不利,我们的对手是不会这样愚蠢的,所以我认为这个张晓丽的死,是死于一场意外。一场精心策划的要挟,中间却不知什么原因出了点儿差错,导致这个可怜的姑娘死亡,最后他们将错就错,于是这才嫁祸于人。”
“你为什么认为这是一场意外呢?先生,这点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我这段时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外造成的这种局面,他们为什么要在我的衣兜你放上一种叫巴黎的春天这种药丸,又说死者体内查出了安眠药的成分。于是我想到你们老板沈先生夫人的死亡,症状极其相似,因为她当时也是喝了酒,死状完全一样,而且我当晚总觉得睡得很沉,我平时是不会这样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我就会醒过来,这或许是因为年纪的原因,我时常还伴有失眠症。
但是当晚外面发生的一切,我竟然毫不知情,这不符合常理。于是我想到了,是不是这两种药物混合起来使用,就会造成静脉急性栓塞、梗阻,发生胰腺急性血循环障碍而导致急性胰腺炎,当胰管梗阻或是栓塞后,胰管内高压,则将胰酶被动性的渗入间质。由于胰酶的刺激则引起间质中的淋巴管、静脉、动脉栓塞,继而胰腺发生缺血坏死。在这个过程中,死者由于体内安眠药的作用,并不曾醒过来,但在这个过程中呼吸遇阻,身体也就不由得乱抓乱动,就像人或是动物被扼住脖子一样,于是乎,在睡梦中,她们不知不觉地相继死去。”
“相继死去?”许志林显得更加惊愕,“先生,你说得越来越恐怖,这死去的都还有谁?”
老吴看着许志林,在他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这才笑着说道:“还有谁?你问我还有谁?难道不就是沈夫人和萧丹丹姑娘吗?她们的死状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可是萧丹丹姑娘的遗体是在楼下被发现的啊?”
“当然是在楼下被发现的,我当然知道是在楼下被发现的。”老吴恨恨地冷笑了两声,“此时此刻,我放佛看到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像你说的一样,我就像有一双上帝的眼睛,目睹了整个事情的发生。”
“你快告诉我,你到底还知道点什么,说吧,先生,我太渴望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了。”许志林焦急地看着老吴。
“只是推测,但我认为,事实十不离九,当晚有人对这位萧丹丹姑娘起了歹意,或是爱都娱乐城有人想讨好某位公子哥们,于是暗中在酒中加了这种蓝色小药丸。”
“巴黎的春天?”
“对,就是巴黎的春天?”
“这种药丸会致命?”许志林问道。
“单独使用不会致命,但我猜测,这对萧丹丹姑娘有某种目的的人,并不知道有人为了讨好他而在这酒里加了这种小药丸,于是他又不怀好意地加了安眠药进去,这样,两种药物混合,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症状了,一个刚才还在活蹦乱跳的花季姑娘也就烟消玉殒了。这突然的死亡,总是要向警官说明真相的,于是就有人把这姑娘从楼上扔了下来,造成了被人推下楼的假象。”
“先生,我都快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你既然知道了这些,为什么不向法官说明真相呢?”
“推测,是不可能成为证据的,即使事情就是真的如此,我们也得求助在权威医学上的检测,才知道两个可怜姑娘的真正死因,而且案发的当晚,还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
“又是什么离奇的事?竟然让你也感到困惑?”许志林睁着眼睛问道。
“我的摄影机不在了,还有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我太太和我订婚时赠送给我的,所以,显得异常珍贵,我一直随身携带,但当天晚上由于是重要谈判,佩戴着这样的玉佩也就太不合适,于是我放到了房间的柜子上,还一些零散的钞票,数目也完全不对,警方在清点我房间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发现这些东西,所以,这是我一直困惑不解,到底是有什么人会把我的东西取走了呢?甚至是有可能造成这可怜的姑娘意外死亡的原因。”
“凶手,也就是给这可怜的姑娘喝下这种药丸的凶手,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老吴摇了摇头,“不会的,我说过,这是一帮非常狡诈的对手,他们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拿走我的东西,就证明他们进过我的房间,不会的,绝不会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