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初升。
朱祁镇在宫女的服侍下,换好龙袍,腰悬宝剑,准备去上朝。
三日一朝,这是朱祁镇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在整个大明朝,几年甚至几十年不上朝的皇帝,大有人在。
可以说,可以说,三日一朝,已是十分勤政。
而朱祁镇也告诫自己,一定要做个勤政的皇帝,最起码,消除内忧外患之前,一定勤奋一些。
否则,自己的这个皇位恐怕坐不稳。
午门外,文武百官已经早早的聚集在此,等候皇帝大驾。
呜呜呜——
啪!啪!啪!……
号角声起,十八声净声鞭响,午门大开。
文武百官陆续入朝,登临宣政殿,位列朝班。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朱祁镇端坐在九五宝座之上,俯视着朝堂百官。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魏忠贤一甩浮沉,高声宣喊。
“启禀陛下,奴婢奉旨检察天下官员,三个月来,在京城之外,一共惩办贪官污吏两千五百余人,查抄财产六千八百余万白银。”
“所有脏银已运送到殿外,还请陛下明鉴。”
“现特来复旨,归还天子剑。”
曹正淳走出朝列,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捧这天子剑。
按理来说,除了皇帝身旁的宣旨太监,其他的太监不能位列朝堂,但曹正淳与雨化田却是例外。
因为曹正淳现在是奉旨彻查天下贪官的钦差大臣,至于雨化田,虽为太监之身,但建功草原,已是名将之列。
“六千八百万?”
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短短三个月间,竟然查抄脏银六千八百万,要知道,这可是将近大明十年的国库收入,简直触目惊心。
“朕的大明帝国,已经腐朽到这个地步了吗?”
朱祁镇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之前,两三百万两的赈灾银两,都让他焦头烂额,而现在,惩办贪官,充入国库的赃银竟然高达六千八百万。
大明帝国腐败如此,他岂能不怒?
“陛下息怒,臣等罪该万死。”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文武百官急忙请罪跪拜。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皆是沉默不敢言,都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大有风雨欲来之感。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众位爱卿,随朕出去瞧瞧吧,这六千八百万银两是何等之巨!”
朱祁镇面色阴沉,杀气腾腾,大袖一挥,走出了宣政殿。
“遵旨!”
文武百官头冒冷汗,紧紧跟在皇帝身后。
午门外,银两装箱,已经推挤如山。
而且,锦衣卫腰悬秋水雁翎刀,还在用马车拖着一箱箱封箱的白银,源源不断的进入白玉广场!
一辆辆马车走过金水桥。
共有一百八十辆马车,每一辆马车上有十几个只贴着封条的箱子。
这些白银有五十两、一百两的马蹄官银,有十两、二十两的锭足银,还有一两、五两的角银。
锦衣卫把将近两千个大箱子,整整齐齐的放在午门外,赫然堆积成长宽百余米,高四五米的银山。
闪闪发光,蔚为壮观!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数不胜数。
“直到今日,朕才知道六千多万两白银,竟然如此之多!”
朱祁镇也很惊讶。
不曾想一朝查贪,便让国库充盈。
“短短三个月,查出来的贪官,便能贪墨大明如此多的钱财,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若不严惩,天下何以清明?”
“朕的大明帝国,何以谈得上是朗朗乾坤?”
朱祁镇龙颜大怒,祖龙威仪爆发,气势压得文武百官喘不过气来!
“陛下圣明!”
百官跪地。
“至今日起,贪墨一千两,腰斩;贪墨一万两,凌迟;贪墨十万两,满门抄斩;贪墨百万两,移灭九族。”
“此条法令,给朕写进大明法典!”
朱祁镇的脸色越发阴沉。
这些贪官污吏,实在该死,贪墨了相当于大明帝国将近十年的税收!
朱祁镇怒火滔天,威严的声音在午门之中回荡,摄人心魄。
文武百官跪拜在地,浑身发颤。
曹正淳秘密查贪,心狠手辣,这一番大清洗,已有数万人受诛,已经引起了官场大地震,但终究还没查处京官。
现在陛下发出命令,这是要在京城中展开反贪风暴了吗?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散朝!”
朱祁镇怒气冲天,拂袖而去。
望着皇帝的背影远去,不少官员双脚发软,站起身来想要离去时,险些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
皇帝杀的是外官,但已吓得他们这些中枢大臣坐立不安,如芒刺在背。
在他们看来,当今天子比先帝朱瞻基更加杀伐果断,不怕背负骂名,敢杀文官,是一个不怕沾染鲜血的少年雄主。
在文人眼里,或许,这根本是个暴君!
……
傍晚,慈宁宫。
“请问母后,特意叫儿臣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朱祁镇来到慈宁宫,向孙太后请安。
“哀家问你,最近这三月来,哀家听乾清宫的太监说,陛下常常批阅奏折到深夜,是否真有这回事?”
孙太后拉着朱祁镇的手,关切的询问。
“启禀母后,当下多事之秋,先有瓦剌兵犯大同,现在又要查处天下贪官,肃清吏治,而且还要丈量天下田土,改革税制……朝野内外,政务繁杂,都等着儿臣处理,儿臣只恨分身乏术啊。”
朱祁镇万分感慨。
当皇帝,还是很累的。尤其是想当一个贤明的皇帝,更累。
“皇帝啊,你父皇生前,就是事必躬亲,太过劳累,短短几年的时间,身体就垮掉了,所以才英年早逝。”
孙太后轻轻叹息一声,语气中悲伤难掩。
“你听母后一句话,不要如此操劳,你作为皇帝,底下有臣子,有内阁,有东厂,有西厂,不必事无巨细,样样都要自己去做。”
“要不然,养着那么大一帮臣子,是让他们吃干饭吗?”
孙太后心疼儿子,不断谆谆教诲。
“是,母后,儿臣明白了。”
朱祁镇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他也确实感觉身体有些疲惫,是该注意一下了,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
要不然,长此以往,即便他是武道宗师,也难保身体不出问题。
“母后刚刚给你熬了一碗莲子燕窝粥,乘热喝,暖暖身子吧。”
见朱祁镇答应下来,孙太后方才喜笑颜开,接着将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递到朱祁镇的手里。
见朱祁镇喝着燕窝,孙太后话锋一转,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哀家不得不催促一下你。”
“秀女入宫都三个月了,你怎么没一点动静啊?”
“是看不上这些秀女吗?”
“哀家看着,每一个都挺好的啊。”
“哀家可告诉你,你是皇帝,第一要务就是为留下皇家血脉,哀家也等着抱皇孙呢。”
孙太后絮絮叨叨,不断告诫。
朱祁镇无言以对,敢情这才是太后叫他来慈宁宫真正的目的啊?
“儿臣明白。”
朱祁镇只好点头。
“好了,哀家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嘱咐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
朱祁镇刚刚告退,还没走出慈宁宫,就又听到了孙太后不可置疑的声音。
“来人呐,将秀女们的牌子送到养心殿,今晚就让皇帝翻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