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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繁体字本身繁复多样的笔画,只说用毛笔写字这一项就已经让人崩溃了,练习过书法的人应该都知道,硬笔书法和软笔书法起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杜笑笑上学的时候特意练过,钢笔字或者说硬笔书法其实算是不错的,做婚礼策划的时候有好多家新人甚至会请她来帮忙写请柬,但是毛笔的就完全没练过,所以一开始写出来的字完全鬼画符一样。

于是杜笑笑从之前就已经开始练字,用的就是杜逸安上学之后从学堂拿回来的彭先生给他们习字的启蒙字帖,也是彭先生自己写的字帖。反正以她现在的水平,能练好这个就已经不错,等自己水平好些的时候再去买专业的字帖临摹。

话题有些扯远,说回霍林,霍林是会些简单拳脚的,这是他父母都健在时跟着父亲一个好友学的,但是父母出事后,他哥俩流落四处,忙于为填饱肚子而努力,就渐渐荒废了,所以直到现在,也不过停留在比普通人强一点儿,可以打败普通地痞流氓的地步,一旦遇到水平高一些的,就比如上次运货时遇到的那些悍匪的那种,就完全是被秒杀的货色。这其实有点儿可惜,所以现在稍有条件,杜笑笑就像鼓励他重新学起来,不说学成个什么样儿,最起码要比现在强些,总算是个保命的本事。

“还在找,其实问过几个武馆,但是人家觉得我年纪大些,不愿意收,再有他们大部分需要住馆,我放心不下冬儿。至于上门来教的师傅,那就更少,倒是有几个上门自荐的,但我粗粗看过,都是些江湖骗子之流,没什么真本事。”

“我省得,多谢贤弟替我着想,”霍林这一声贤弟,说的倒是顺溜,说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面前是个小姑娘,一时觉得有些尴尬,欲言又止的张了几次嘴,却始终没出声。

杜笑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发现霍林莫名沉默,才发现他一脸尴尬的表情,想了一下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无所谓的摇了摇手道:“大哥怎么还在在意这个,不是说过么?平常对待就好,不过是个称呼,当什么呢?说实话,大哥把我当弟弟,其实要比当妹妹合适的多,毕竟弟弟是可以跟你一起在外行走,而妹妹,只能被你锁在深闺啊。”

霍林本来还为自己唐突觉得尴尬,现在看她如此洒脱,才知道自己又陷入没必要的怪圈中了,于是笑笑道:“也是我想左了,你那么洒脱大气,何至于在乎这种小事?”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灯市里面最热闹的地方,这里有很多小摊贩,卖小吃的,卖首饰的,捏泥人的,猜灯谜的,吹糖画的,还有些打把势卖艺的江湖艺人。两个小的围在一个在表演喷火的青年人身边不肯走,跳着脚的拍手叫好,杜笑笑被他们感染,也停下来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会儿。

然后表演结束准备打赏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人群骚动了起来,原来,是旁边一个摆满花灯的棚子被风吹倒了,很多花灯因为风的原因自燃了起来,其中有一些不小心烧到了附近的民众身上,于是人群瞬间哗然了。

杜笑笑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抱紧了逸安,然后还想回身找霍氏兄弟时就被人群挤走了,人群里以男人为主,个个杂乱慌张,杜笑笑一时冲不出包围,于是只能用力抱紧逸安小小的身子,顺着人流跟着被挤走。

他虽然口里问的是林泽渠,但是目光却始终没从杜笑笑身上转开,杜笑笑从他意味深长的口吻和别有含义的目光中就知道,这人其实是趁势点明自己的身份呢,也是一种试探,但老实说,她坦荡的很,从见到严术的第一眼,她就没指望能隐瞒自己的性别,毕竟在一个资深的医生面前,她这样雕虫小技的伪装,实在是上不了台面,要知道,男人和女人,区别并不只在第二性征上,身材,骨架,甚至是五官轮廓都是有迹可循的。

这些细节普通人也许不在意,但是医生尤其是讲究望闻问切的中医,却是不可能看不到的,不过,这并不会让杜笑笑担心,因为她女扮男装的本意不过是在外行走方便,和严术甚至是林泽渠都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不管是否会暴露,都不会有大的影响,只不过若是现在就暴露,只怕和两人相处会有些尴尬,毕竟有男女大防在这儿搁着,有些事情,不好处理。

于是她只是淡淡道:“严大哥说的哪里话,这生而为男或为女我们无法自己选择,但是人心却是可以自己做主的,我们虽为‘男子’,但生身母亲,家中姐妹,甚至以后的终身伴侣,难道不是女子?将心比心,替人多想想,总是没错的。严大哥难道觉得,男子就该只顾自己,视身边亲眷诸多困苦于不顾么?”

严术本以为自己这一番试探会得到对方或者战战兢兢怕被揭穿的求好,或者是避而不谈的敷衍,却不想,居然被直来直去的怼了回来,本有些不忿,但细细一想,又觉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自学成出山,这些年游历世道也算看尽不少人间疾苦,不说高门大户,就是平民百姓,男子之中也少有愿意关心身边人疾苦的,好像总觉得,女子生育受苦之事是天经地道,本该她们做的事情似的,更有甚者,以不解风情,不关心后宅琐碎为大丈夫标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导致世间女子多艰险,甚而殒命者众,这样的风气,看似正常,实则病态,长此以往,只怕女子都要不敢孕育后代了,毕竟,虽然孕育子嗣重要,但自己的身子更重要,若是连给了自己孩儿的男人都不注意自己生死,又为什么要为这样的人拼掉自性命呢。

三月三过了之后,杜笑笑难得又闲了下来,就趁机张罗起来买人和去庄子上整理佃户的事儿。买人经过了朱大成筛选,送来让杜笑笑挑的人数并不多,最后杜笑笑决定又买下了一家子人,姓李,这家人和朱家配置不同,是一个寡母带着两个十二三的大小伙子,并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只是这丫头并不是他家女儿,却是他家童养媳。

小丫头本姓于,是李家一个老邻居家的小女儿,这家老邻居条件一般,但是孩子很多,一共是七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最小,是他母亲将近四十岁的时候才生的。即使在现代来说,四十岁也算是高龄产妇了,是很危险的,更何况是在这医疗水平特别不发达的古代,所以她儿子这一胎从怀上就各种保养,各种进步,结果,补大发了,难产。

虽然因为请的产婆有经验,她最后还是平安生下了孩子,却因此伤了身子,不止是以后不能生孩子了,更从此缠绵病榻,药不离口。而被她拼了命生下的小儿子,身体也不怎么好,一样要用名贵药材吊着命,这让本来一般的家境,瞬间跌入了贫困的谷底。

于家当家人没办法,只能先后卖了几个女儿,为媳妇和儿子凑钱看病,但当时小女儿年龄太小,刚刚三岁,并没有人有兴趣买她,但家里也供不起再养一口人了,所以,最后跟邻居家合计了一下,把自家女儿卖给他家做童养媳了。小女儿虽没卖上价,只换了半袋小米,但是好歹是家里少了一口人吃饭,更给小女儿找了个活路,算是挺好的结果了。所以于家当家人最后觉得没什么牵挂了,就带着病弱的妻子和儿子卖了镇上的宅子,回了乡下,再也没联络。

作为这一家子人里唯一一个成年人,在杜笑笑特意问起那个看起来就形单影只的小姑娘的时候,她是这么解释的:“其实当时小妇人家里还是有些积蓄的,当家的也还健在,养一个小丫头不成事,所以就只管当成自家女儿对待,吃穿住行也不曾短了她的。只是不成想,我当家的后来出门收账却意外落水身亡,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了钱财来源,婆家人也容不下我们,直接将我们赶了出来,或者说,不是赶我们,是赶小妇人自己,他们两个却可以被叔父接过去抚养,但两个儿子孝顺,不肯留下我独个去叔父家,只好我们娘三一起相依为命了。

小花也因此没了人照顾,我怜她孤苦,只好自己带着,只是,我一个人靠着嫁妆,带两个孩子都已经勉强,如何还能再加上一个,更何况,这孩子非我亲生,小妇人实在无法一视同仁,只好亏欠她些,好在这孩子这些年一直懂事,虽然缺吃少穿再所难免,也没因此怨恨于我,只是,到底还是心有隔阂吧,和我也始终不亲厚。

两月前,我的嫁妆也终于花光,没有办法,家里人合计,与其出去找短工,朝不保夕,不如一家子一起卖身为奴,这样子虽然是贱籍,但至少能长久无忧,若是以后做的好,主家说不定还能让我们赎身,届时再另做打算也是来得及的。”

果然,刚问完,李氏就拿出一张泛黄的纸递了过来,嘴里道:“是的,在这里,当时虽然给的是粮食,但是也是折了现银写上了的。小妇人本想,等两个孩子长大了,看他们哪一个和小花有缘分,就与他们写了婚书的,但现在既已经卖入府上,这婚嫁之事,当然是主家说了算的,再者,这些年下来,这孩子不止与我,与我家那两个小子也不怎么亲近,想来是无缘,所以,这婚嫁一事,就此作罢,只当她是我家的干女儿罢了。”

画卷下面摆放着一个实木的供桌,供桌上没有祭品,但有两个烛台和一个香炉,从香灰的数量来看,这里应该长时间燃过香。

供桌下面的地方,摆放着一个黄色的盆子,杜笑笑一开始以为是黄铜的,后来过去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是纯金的,盆子里面有很多纸灰,想必是万嘉才之前在这里为妻子守灵的时候曾在这里烧纸祭奠。

顾世子闻言赞同道:“应该是这样,他们夫妻没有子嗣,估计是预料到以后不会有香火供应,所以干脆自己把能做的都做完了。”

她说完,就从那捆香之中抽出三支递给了顾世子,自己也拿了三支过来,然后想了想,又拿出两根蜡烛插到烛台上,先把蜡烛点燃了,才用它来点香。

也亏了这位万前辈财大气粗,估计买的都是质量过硬的好东西,所以这蜡烛和香虽然点起来都费了点儿劲儿,但一旦开始燃烧,就都还挺平稳的,不会冒烟,也不会有着了又灭掉的情况。

杜笑笑看了一会儿,确认没问题了,才和顾世子一起,上前行礼并上香,算是完成了两人刚才在上面没能完成的仪式。

顾世子思考了一下道:“暂时不急吧,目前朝廷里局势不明朗,我身边也还没彻底清理干净,就拿这次南下的队伍来说,里面恐怕就混了不少其他几家的探子,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容易被袭击,这个时候拿到那么大一笔钱财,只怕不便,不如等到适当的时候再说。而且,”顾世子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一眼杜笑笑,调侃道:“这笔富贵是我们俩一起发现的,总不好我一个人独吞啊,所以也要听听咱们准世子妃的打算啊。”

顾世子看杜笑笑坚决,也知道这事儿暂时没商量,想了想左右两人以后是一家人,放在谁那儿都是一样的,也就不再争辩,把东西收了起来。

包好了东西,两人又开始研究下一步的计划,进了这山洞之后陆陆续续出了这么多状况,两人一时都把外面那些黑衣人的事儿给忘了,现在都处理好了,才想起这茬儿。山洞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一时也不好判断时间,但按照推测,应该至少也过了两三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