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一家不大的书肆,买了一张大景朝的疆域图,这个时代的地图不可能像现代的那么精确,但大体的轮廓是有的,比较明显的大山大河也会有标记,只是因为普通老百姓对这个不是很关心,所以卖的比较少,杜笑笑找到的这张,还是一个前朝的游记作者描绘的版本,在书肆已经放了有年月了,残破灰暗,已经看不大清楚了。老板很愿意卖掉,几乎没要什么钱,就让她拿走了。
笑笑拿着地图回去,进了屋把逸安叫过来两个人一起对着地图研究今后要走的路线,两人都没出过远门,尤其是杜笑笑还是个外来者的,所以,一直研究到了晚上上灯的时候才停下来,因为打算第二天起早就走,所以杜笑笑没再熬夜,和逸安商量好边走边看,两人就收拾了再次睡下。
接下来的路程比杜笑笑想象的简单些,按照书里的背景描写,大景朝到明德帝已经是第四个皇帝,但因为太祖其实登基之前就已经去世,所以实际上执政的只有三个皇帝,前两个皇帝在位期间多多少少有些战乱,所以国家对于地方的安全是管的比较严格的,不仅有地方的衙役捕快维持治安,各地也有驻军帮忙,以免出现小范围的打着各种旗号的起义或者动乱,所以走官道的话,还算是太平。
因为天气渐冷,早晚温差大,而且路上虽然太平,但他们到底是两个弱小,所以两人都是每天中午赶路,走两三个时辰就休息,速度就免不了慢下来了。走了半个多月,他们也就过了三座城,倒是遇见了几个大镇,街市繁华,人群熙攘,杜笑笑也算是享受了一场来自古代的繁华。
这一天,走到了又一个比较大的城镇里。杜笑笑打点了住宿,就带着杜逸安出去逛逛,离京城越来越远,始终没见到侯府的追兵,估计那件事应该已经瞒天过海了,所以两人基本没有了后顾之忧,到了喜欢的城镇,杜笑笑就会带着逸安到处走走,寻找想要定居下来的地方。
这是个大镇,主要街道就有三条,各种店面物业也很齐全,杜笑笑在之前的大城已经把银两换算开了,所以现在身上的钱倒是足够花的。两人也不拘泥,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买一点,当然,因为还要赶路,两个人也不会买些不方便携带的东西,多是吃用的那种消耗品,杜逸安一路见识的多了,渐渐的性格也开朗些,相比以前的害羞腼腆,现在倒是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的淘气样子了。
两人在路上走着,快到这条街末尾的时候,在路旁的一条小巷里看到一伙半大的小伙子正在殴打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怀里抱着一个包,边跑边喊道:“不给,不给,这是我哥给我的,你们,你们要是在再打我,等我哥回来,饶不了你们。”小孩子声音清脆稚嫩,带一点儿委屈的口气,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看起来受伤不轻,却难得的没有哭闹,甚至连委屈的哽咽都没有,憋着一口气,小脸儿倔强的绷着,倒是同龄人中少见的有骨气。
然而听到他话说的那伙小男孩儿显然并不欣赏他的勇气,其中那个领头的率先出言讥讽道:“嘿嘿,还等着你哥呢?我告诉你,你哥这次是回不来了,我爹昨儿回来都说了,他给镇东头赵大户运货去前面的凤城,路上可是遇了匪了,同去的几个人都没回来,前去查看的衙役说,他们在路上发现了几个人的尸体,只有你哥不知所踪,但路边有人跌落的痕迹,估计啊,是跌下山崖被动物拖走啦。也就是你这个小傻子,还等着他回来呢!你今儿要是把怀里的东西乖乖的交给我,我跟我娘说说,还能留你在院子里多过几天,如果你要是不肯,哼,我今天回家就跟我娘说,让她把你赶出去,而且你也别指望吴婶儿,她也不过是赁我家院子住的租户而已,自己尚且难保,护不住你的。”
一直站在赵大户旁边没出声的一个黑脸汉子此刻突然激动起来,他上前一步抓住手帕,嘴里叫道:“老爷你看,是我哥的手帕。”说着,手下一抖,把手帕展开,只见上面用血斜斜的写着四个字“霍林可信”。黑脸汉子一惊,又叫道:“老爷你看,这真是我哥的笔迹,和他账本上留下的字一模一样。”
赵大户闻言接过来一看,果然,这就是自己身边跟了几十年的老管家的字迹,他的字还是他给自己当小厮的时候自己教的,绝不会认错。他匆忙将手绢翻覆,却发现整个手绢除了这四个字以外再没有其他信息,于是转手把手帕递还给小田管家,自己红着眼圈继续翻油纸包,然后发现,这包包的还挺严实,里外一共三层,而最后一层打开来,里面的东西坦露出来,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因为那竟是一沓厚厚的银票。
杜笑笑根据面额和厚度大概估算了一下,这怕不是有上万两,我的个乖乖,套句龙门客栈蔡八斗的名言,这是要发呀。她反思了一下前两天帮霍林包扎时处置这个油纸包的轻慢动作,觉得自己应该按个快退键回去然后焚香沐浴顶礼膜拜之后再去碰它,怎么就能那么随意的仍在枕头底下了呢?如果从购买力来讲,那也相当于现代的上千万人民币啊,哎,真是穷人穷命。
杜笑笑这边正在走神思考所以静默无声,却不想对面的赵大户一帮人也是配合的演起了默剧,赵大户身后的包括小田管家在内的几个下人都没说话,彼此对看了几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疑惑,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只剩下赵大户没有疑惑,但他却还是沉默了起来,他在感慨,感慨那位跟了自己几十年,最后的最后却没能得到善终的老家人,在生命的最后,居然还用这种方式完成了自己的嘱托。真是,所谓忠仆,当如是。只是,即使拿到了这笔失而复得的财产,他也并不开心,因为他其实更愿意,用这笔钱,换已经失去的那十几条性命。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拍拍对面霍林的肩膀,然后转身对小田管家交代道:“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厅堂里面坐下来谈,你去叫上两个人,准备些茶水点心什么的送过来,再告诉厨房一声,中午我要留二位小哥儿吃饭,让他们准备好饭菜。”
又转回身,面对霍林道:“霍小哥,既然阿福拜托了你这么重要的事情,又特特的留了字条下来,想来,你们在路上应该也发生过很多事情,现在他们人虽然都不在了,但事情却没有完全了结,不如你和你的这位朋友先进来稍坐,我现在就差人去县衙通报,请他们派人过来旁听,你就在我家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讲解一遍,这样,我们大家都方便,你觉得呢?”
霍林来此,本就是为了这个,自然不会推辞,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他道:“交代事情经过这事儿我义不容辞,毕竟我是当时唯一的幸存者,就是赵老爷您不去请县衙公人,我在您这边报告完了也得再去县衙跑一趟,现在您这边帮我提供了方便,我感激还来不及,自然不敢推脱,只是小田总管应该知道,我家里还有幼弟需要照顾,同来的这位杜小哥也是一样,所以我二人不便在外久留,等说清楚了事情,我二人即刻就回,不敢再在府上叨扰用饭。”
赵大户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即摇摇头道:“这事儿我们稍后再定,毕竟这事儿也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何况县衙公人为了后面剿匪,只怕还有些细节要问,这样一来,时辰就不好控制了,如果到时正赶上午饭,总不好让几位都各自回去用饭之后再来聚会吧,就算霍小哥不介意,难不成咱们还能怠慢了人家公差不成?这样吧,如果等下问话的时间短,我就备了马车送二位回去,若是时间长些,我就让人去客栈接了两位的弟弟过来一起用饭,左右都在镇子上,也不麻烦,还是正事要紧。”
霍林看赵大户真心邀请,安排也细致妥帖,于是不再推辞,跟着一起进了正厅落座。
这时候再去庄子上当天肯定是不够往返的,因为第二天还要去县衙,杜笑笑只好取消了计划,这样下午就没有事儿了,想着好久没去看霍氏兄弟了,就打算去他们家晃一晃。
霍家离着杜家不远,杜笑笑没坐马车,自己带着知兰安步当车的走过去,到的时候未时初,杜笑笑本还想着家里人会不会正在睡午觉,却不想一进门就听见后院的呼喝之声,间或中间还夹杂着兵器互击的清脆金属声,杜笑笑一愣,随即快步向后院走去,以为是有什么争端呢。
没想到,到了后院却看见在交手的居然是霍林和罗瑞锦,两人都穿着利落的短打功夫衫,一黑一白,正在一个之前布置好的练武场正中间闪转腾挪,打的不可开交,霍林使得是棍子,罗瑞锦使得是短刀,表面上看起来,霍林的棍子一寸长一寸强,是占优势的,但是即使杜笑笑不懂武,也能看出来,两人之中罗瑞锦是主导的,他气息稳定,游刃有余,比起霍林看起来刚猛的攻势,他的守势稳中有进,步步后退的表象下是诱敌深入的企图。
果然,没一会儿,霍林手被罗瑞锦用刀背打中了手背,他吃痛,手里的棍子“砰”地一声落了地,随后,颈部就被罗瑞锦的刀抵住了。但罗瑞锦只是示意了一下,马上就把刀收了回来,随即一拱手道:“少爷承让了。”
杜笑笑之前其实并不太了解大景朝这边选秀的规矩,此刻被宋夫人给普及了一下,才知道那画像是不会再拿出来看的,于是也放下心来,其实这事也只是确保万一而已,古代画像毕竟不是照片,还原度做不到很高,有些时候,你只要咬死了一幅画像是你,别人即使觉得不像,也只能说是画师手艺不精而已。但是这事儿到底事涉宫廷,谨慎点总没坏处。
这件事确认之后,杜笑笑和宋夫人的重点就转移到了去京城的行程上了,杜笑笑去京城往返的路已经走了两回,其实是有计较的,但两回用的都是男子身份,所以宋夫人并不知道,她担心杜笑笑一个姑娘家路上不方便,巴不得把整个家都给她搬过去,一个下午都在指挥丫鬟收拾些东西来来往往,闹得杜笑笑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稍微露出些拒绝的意思,宋夫人必定一脸心疼的拉过她的手强调道:“你这次是为了我家奔忙,不仅要车马劳顿往返京城,还要担着这被指欺君的危险,已经这样了,你若是还不允许我尽这绵薄之力,可让我和你姨丈如何能心安啊。”
几次三番下来,杜笑笑只好闭嘴不言,由得她折腾。
杜笑笑这边在宋府正在为进京做准备,而另一边,安城里的春色锦绣内的所有人在为同样的目的奔忙,只是杜笑笑是去,而人家是回。
那个杜笑笑只见了两次,却在她那个要命的梦里出现扰得她心神不宁的少年,此刻正坐在书房内,跟着面前的两个人说话,这两人说起来,杜笑笑也很面熟,正是当日陪着少年去到千滋百味楼的两人,那高壮青年还有清秀小哥。
那少年听完点点头,还没说话,一边的清秀小哥插话道:“说话就说话,他们就是再不满,也得恭恭敬敬的跟主子叫一句皇叔,只是,忠亲王那边,不知道会不会有小动作。”
那少年闻言摇摇头,肯定道:“不会,忠亲王现在的主要敌人不是我们,他们现在没那个精力,再者,这次选秀,涉及到几乎所有皇族及宗亲适龄男子,忠亲王最看好的嫡次子也在其列,所以他现在应该忙着为自己的亲子找一个有力的岳家,没空理我们回京早晚这等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