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点儿不满意被人吊胃口,可是到底是对对方即将给出的答案感到好奇,所以康王还是摆出了谦卑的姿态问出口:“先生所言甚至,只是不知我该从何处着手呢?”
南风先生见康王真的礼遇自己,心里很满意,也不拿乔,一边撵着手腕上的佛珠,一边笑着解释道:“王爷既然这些年心思一直在武艺军功上,不如就从这方面入手,只是陛下多疑,直接插手军权或者军队日常管理包括人手调配之类的难免让他多想,所以属下想着不如我们从武器装备上面着手,想办法改进武器,这东西跟军队有关,却又不会直接接触士军士,不会触及上面那位那道绷紧了的弦,但是一旦做成,受益的是千千万万的将士,到时候王爷的声望,只怕能够一次提高不少。
而且这事儿归兵部管,虽然现在只是下属的一个小作坊,但到底和上面联络密切,王爷若是在里面经营的好,少不得会累积下不少兵部的人脉,为以后打下基础。
到时候即使武器研发的事情没有大成,到底一心为朝廷分忧的印象是留下了,人脉资源也培养好了,怎么都不亏。”
康王闻言仔细思考了下,觉得这是个路子,他以前一直都专心在结交高阶武将和提升自身武艺上了,虽说确实有些成果,可是同样也引起了父皇的不满和怀疑,而且那些武将明面儿上跟他称兄道弟,可真要论起忠心来,还真的谈不上。
毕竟,能混到这个阶层的没有笨人,也就是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文臣们总是编排武将们有勇无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是真的简单的话,又怎么能应付战场上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又如何能自如的调动安排千军万马?现阶段对他们来讲,自己还只是一个可能的皇位继承人罢了,如果真的把全部的宝压在自己身上,万一他失败了,他们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鸿佛寺因为寺庙内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大佛而闻名于整个大景朝,杜笑笑没去见过,但她想如果按照现代的景点来说,应该和乐山大佛有点儿像,大佛具体是什么时候雕刻建造完的,至今已经不可考,只知道,大景朝建朝的时候,这地方就存在了,只是这寺庙一开始香火并不旺盛,但是后来却有一段儿很离奇的经历导致了它的地位比较特殊,那就是在太祖征战天下的时候,有一次中了敌军的计谋,带伤被追赶至鸿佛寺附近,被当时寺庙的住持所救,而且,住持还帮忙骗走了后面紧追而至的敌军,因此保全了太祖一行人。
太祖当时就承诺,以后大景建立之后,会将鸿佛寺封为国寺,住持封为国师,享朝廷世代供奉,但被住持拒绝了。但是太祖仍然记下来了,还嘱咐当时跟在身边的心腹,在功成之后要重谢鸿佛寺一行僧人,却不想,在功成之前,太祖就急病去世了,甚至没来得及登基。
之后朝廷之中忙着政权更迭的事儿,就没来得及处理这个问题,等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时候,那位救过人的老住持也已经去世了,所以国师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鸿佛寺僧人救人的事迹却也传扬了开来,即位的高祖也下令重赏了卧佛寺上下,敕了不少良田,还重塑了寺内除了大佛以外的所有佛像的金身,更御笔亲书了鸿佛寺门口寺名和大雄宝殿的匾额,派人千里迢迢的送了来,以示恩典。
所以现如今,鸿佛寺虽然不占着国寺的名儿,地位却很超然,算是大景朝范围内的第一佛寺,每年慕名而来的善男信女们数不胜数,成了安城附近一大景点儿,只是佛门清净地,为怕扰了僧人修行,每到初一十五官府都会派人来维持秩序,所以虽然人多,但至今没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甚至较之一般的荒山野庙,这里更加周全,所以很多女眷需要上香的时候都会先选这里。
杜笑笑在车里回想之前听朱大嫂说起的鸿佛寺的消息的时候,马车也已经到了城门口两家约定的地方,朱大成在帘外轻声禀告:“小姐,我们到了,只是,现在还没看见彭家的马车,要不要小的往前去······”他的“往前迎迎”还没说完,就看见前面彭家马车慢悠悠的赶了过来,车窗的地方帘子被打开了一个缝隙,彭月儿的小脸时隐时现的露出来,带着一种很欣喜的表情,朱大成不自觉也跟着勾起了一个笑容,然后才转回身跟杜笑笑道:“小姐,彭家的马车到了。”
杜笑笑闻言,抓紧放下刚刚知兰递过来的水囊,整理了下因为马车颠簸而弄乱的衣裙,迎了出去。她刚到底下站稳,彭家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彭月儿率先一蹦一跳的跑了下来,被杜笑笑抱了个满怀,小家伙似乎很开心,穿一身藕粉色的精致小裙子,精巧的小脸因为兴奋显得红扑扑的,衣襟的地方挂着一条五颜六色的花带,随着小丫头的动作一跳一跳的,显得很活跃。
小姑娘气嘟嘟脆生生的喊道:“杜姐姐,杜姐姐,月儿好想你啊,你都好久没来看月儿啦,好久啦。”
杜笑笑抱着她左右摇了摇,嘴里道:“是啊,杜姐姐最近有点儿忙,没能过来看我们小月儿,我们小月儿有没有乖乖听娘亲的话啊?”
小丫头机灵的点点头:“恩,月儿可听话了,昨儿还帮娘亲编花带了呢,就是这个,”她小手揪着胸前的花带,很得意的显摆。
不过与她单薄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身上数量庞大的各种首饰,杜笑笑粗粗数了一下,光是头上,她就至少别了五六个金钗,尤其上面还有硕大的宝石,杜笑笑看着都替她脖子疼。她端正坐着,两个手腕交握,单放在上面的左手显现出来的部分,金的玉的翡翠的宝石的,各式各样的手环差点儿没排出个七色彩虹来,更别提每个手指上那个明晃晃的戒指,恩,杜笑笑粗略估计,她身上这一套行头,都扒下来,养他们杜府现有的这些人十年不成问题,恩,土豪。
土豪的脸上表情严肃,一时看不出来高不高兴,陪在她身边儿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也不太有兴致,大抵是之前的几个上台的书生表现都不出彩的样子,看到台上又换了两个新人,他也没怎么激动,只是挥挥手示意开始,连口都懒得开。
杜笑笑倒不介意他忽视自己,只是有点儿替世子小哥哥委屈,好歹是大景朝唯一的超品亲王继承人,不被人顶礼膜拜的迎接也就罢了,连句话都捞不着么?
哼,不懂礼貌!一向好脾气的杜小姐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忽然很生气,提起笔来龙飞凤舞的就写下了第一句,旁边的小厮是个有眼色的,一见她抬笔,立刻上前拿到一边去展示给台前的观众看。
有那好事的,自然就顺着上面的字读出声来,只听一个有些温吞道:“来来来,看看这第一句写的是什么,恩,‘这个婆娘不是,不是人?’······”
她念到后面自己惊了一下,所以声音不可抑制的拔高起来,把刚刚本来注意力不怎么集中的一些观众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集中了过来。
最激动的是那位土豪的儿子,也就是今天这场寿宴的筹办者,那个出了名儿脾气不太好的富户。他听见了别人读出来的诗句内容,一开始应该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随后就暴怒的一拍桌子,霍然站起,嘴里吼道:“哪里来的狂妄小子,敢在今天大放厥词?来人啊,给我把他拿下,我······”
他后面大抵是想说些什么狠话,却在忽然间不知怎的觉得身上的某个部位被打了一下,然后忽然就不能发声也不能动了。
旁边还在等他命令的下人小厮们都茫然的看过去,却发现自家主子只是瞪大眼一动不动的直视前方,虽然眼里明显还能看出愤怒,但表面上看起来是冷静下来了。
主子没了指示,下人们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他之前的指令,所以一时倒没有人上来打扰杜笑笑。而杜笑笑这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旁边说要作画但一直没动笔的世子小哥哥悄咪咪点了人家的穴了,所以她很淡定的继续写完了下面一条。
然后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小厮过来拿起给观众们展示,那小厮不认字,但经过刚才这一回,生怕她再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所以一时不敢上前,但收到旁边那位一起上台的小哥的眼神威胁之后,到底还是前去执行了自己的职责。
而杜笑笑,一边把字条递给他,一边似模似样的跟表面看起来是控制了脾气,实际上是受制于人的富户老爷解释道:“这位先生莫急,我的诗还没写完,您即使是想发落我,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不如,等我把四句诗都完成了再说?”
她一边说一边手下不停,刷刷刷几下又写完了一条,然后递给了另一名小厮,这名小厮明显要比前一个痛快的多,二话没说直接就给举起来了。杜笑笑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空出手来,把最后一张也写好了。
然后她自己拿着站到最后的位置,笑笑道:“这回才是写好了,下面各位不妨连起来念念,再来决定,我是否需要被‘拿下’?”
她说完,意有所指的瞄了一直暗暗护在她身边的世子小哥哥一眼,小哥哥会意,手里随便一个不明显的动作,那位刚刚被制住的老爷瞬间恢复了自由,正怒不可遏的打算继续刚才的指令,却忽然被前面几个人的赞叹声打断,这赞叹声有男有女,除了底下坐着的这些亲友里的女眷,还有表演完毕没走和等着表演的书生们。
走的时候赵大户留了几次没留住,只好奉上了五百两纹银给霍林作为酬谢,霍林推辞不过,最后收下了二百两。
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末,就是现代时间的下午三点左右,两个小的无聊,正呆在房间里聊天儿,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来,看见两个大的,都很开心,各自扑向自己的哥哥,抱着就不撒手,叽叽喳喳的询问情况表达关心。
杜笑笑挨个摸了摸两小只的头,然后才扶着走路还是不太利索的霍林去了床边坐下,嘴里道:“你们两个莫急,先让你们霍哥哥歇一会儿,等会儿再跟你们细细说,只是咱们两个走了这半日实在口渴,不知道有没有谁能帮我们倒上一杯热茶啊。”
两小只听说终于能帮上忙做点儿事情,立刻转身奔向桌面上的茶壶,手忙脚乱的要倒茶,却不想茶壶里的水被他俩一上午都喝光了还没来得及续,俩人互看一眼,又倒腾起小短腿争先恐后的奔着楼下找小二要水去了。
俩人一走,屋里瞬间安静下来,霍林噙着笑看过来道:“还是杜兄弟有办法,不像我,每次出门回来都要被那小坏蛋缠上好久,明明累的不行还不敢跟他发火,生怕吓着他,只能自己的苦自己咽,简直可怜。”
杜笑笑道:“霍大哥净胡说,冬儿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哪里会在你真的疲累的时候扰你,怕是比任何人都关心你休息的好不好吧,而且你那哪里是不敢,分明是不舍得,别说你,就是我这认识刚几天的,看着他都觉得喜欢的不得了,哪里还下的去嘴训斥。”
霍林闻言笑笑道:“都被你看穿了,冬儿确实比一般孩子懂事的多,我也心疼他多些,只是说真的,我有时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纵容他,真怕以后养出个纨绔来。”
“霍大哥,过分谦虚可就是炫耀了,冬儿本性纯善机敏,又有你这么个出色的大哥在前面敦促教导,如果说断言要成为什么国之栋梁这种事未可知,但大好青年一定是错不了的。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如果没什么包袱,还是让他过得开心些好。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