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就有这样一本书到货,林泽渠跟伙计说好要留下一本,但因为当时的钱财不凑手,他就没有立刻拿回来,说好了这次去交书稿的时候不再另结酬劳,只是把这本书带走就好。却不想这次去的时候,那伙计居然告诉他,说那本书被人买走了。
“哪里就买走了?不过是看在下穷酸,不愿意贱价卖予罢了。听隔壁纸笔铺的伙计说,那本书他是昨天才卖给书院里一位先生,用高于原价三成的价格,只是那位先生昨日付了定金,却因为有事没能及时拿走,说好了今日来取,所以书册此刻还在坊内。
刚刚在下去交书稿,那位小哥儿告知书册被卖掉之后,就转回去取酬劳,然后却被在下无意间发现了这本书册,于是和他争起来,他一时说不过我,就口出恶言,后面甚而开始推搡,实在可恶。”林泽渠说到这儿好像又气愤起来,用手砸了一下茶铺的桌子,“砰”的一声响引得附近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杜笑笑摇摇头,顺手递过去一方素帕道:“林兄莫气,不过小事,为了这个气伤了自己的身子,倒是不值了。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商人逐利,希望得到更大的利润罢了,他虽然不讲信用,但你们之间之前并没有明确的契约,所以很难说清。那这时候与其纠缠,不如想想其他办法,毕竟,你最终的目的,其实是想要拥有这本书不是么?”
林泽渠闻言,低头思考了下,觉得好像有道理,于是点点头道:“小哥儿说的有道理,其实在下不过是一时气不过罢了,再加上,那里到底是书坊,是售卖圣贤书使人明理的地方,却不想,那里的伙计如此市侩不堪,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连信义也不顾及了。我······”
杜笑笑再一次摇摇头,亲自动手拿起茶壶替他续了一碗茶道:“林兄此言差矣,这书册对于懂得人来说,自然是圣物,是教化万民,使人明礼仪,知廉耻的渠道,但是对于那些粗蛮之人,说到底也不过是谋利的一种工具罢了。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你怎么能跟一个商人说市侩呢?那不过是他们习惯使然罢了。”
林泽渠一时被哽住了,后来想想似乎还有些道理,于是笑笑道:“小兄弟看的通透,不过既然已经看透,你又有什么其他办法么?”
杜笑笑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突然问了一句好像没什么关系的话道:“林兄刚才和书坊伙计匆忙吵起来了,那抄书的酬劳可拿回来了?我看到刚才你出门时书册放下了,可不要最后物财两空啊。”
林泽渠道:“已经拿到了。刚争吵间,那伙计因气愤将银两抛掷了过来,所以······”他后面没说完,但杜笑笑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也没再问,只是在那里思考着什么,半晌道:“既然林大哥喜欢,那我再回去试试帮你拿到那本书吧。”
林泽渠本来以为心仪的书已经无望了,却不想杜笑笑居然愿意替他去拿,一时也很开心,于是双手抱拳一礼道:“那就拜托小兄弟了。”
杜笑笑摇摇头表示不需如此,只是站起身走开了,只是让林泽渠意外的是,杜笑笑却并没有往书坊去,而是走出了巷子,然后等了一会儿,她又带着一个小孩子回来了,小孩子大概十一二岁,一副精明相,杜笑笑趴在他耳边小声嘱咐了几句,然后自己重新坐下,那孩子却拿着杜笑笑递给他的一小块儿银子奔着书坊过去了。
没一会儿,又笑咪咪的拿着那本书回来,然后对着杜笑笑一个鞠躬道:“公子,您交代的事情小子已经做好了,这是您要的书。”说完,将手里拿的书册举过头顶直接递给了杜笑笑,杜笑笑点点头接过,又从怀里摸出几个大钱,递给那孩子道:“谢谢小哥儿了,这两个钱,你拿去买糖吃吧。”
霍林见她激动,就小声询问是怎么回事,杜笑笑简单跟他形容了下过程,只是没说自己对这少年的长相和气质有很大好感的事情。霍林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奇遇,一时啧啧称奇,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恭敬的行礼,恭送那位圣亲王世子进府。
附近还有其他还没来得及走远的商户们在行礼,所以那位世子没注意到角落的两人,他下了车,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跟那些商户轻轻颔首,然后就端着贵气的风仪四平八稳的走进了大门。主角走了,重要配角也都赶紧跟上了,商户们没了戏看,就各自议论着这位圣亲王世子的气质多么多么好,衣饰多么多么华丽,态度多么多么亲和这样没营养的话题走远了。
杜笑笑两人也随着人流一起走远,但他们边走边谈的内容却和旁人不同。霍林道:“没想到那位闻名远近的圣亲王世子居然去过咱们千滋百味楼啊,若是这事儿拿到街面上传说传说,恐怕是最好的宣传,必然能迎来更多的客人。”
杜笑笑道:“这事儿也就想想,做是不敢的,毕竟人家世子乔装改扮,没带仪仗也没表明身份而来,就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行踪,若是我们贸贸然跑去宣传,只怕招来的就不是客人,而是麻烦了。”
霍林一开始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于是笑笑道:“是我冒失了,还好有你清醒,不过真没想到,这位世子大人这么平易近人,还能跑去吃路边小吃呢。”
杜笑笑道:“哈哈,是啊,天下吃货一家亲吗,不管是皇亲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在美食面前,都是没什么抵抗力的,你说不是么?”
“哈哈,这倒是,说起这些,倒是把我说饿了,正好,今日我们这也算是签了个大生意,可得回去好好庆祝一下,要不,杜贤弟,你今天再给露一手?”霍林边说边抿了下唇,一副馋的不得了的样子。要知道,杜笑笑可是并不常下厨的,只是每次下厨都是惊喜,霍林还真的有些馋了。
杜笑笑哈哈一笑道:“这都不是事儿,这样吧,把大家都叫来,我们也很久没聚了,正好,林大哥的孝期也快结束了,可以出门了。”
两人商量好了,就一起回了杜家,当晚将朋友都叫来,大家欢聚一堂,把酒言欢。霍林还把在春色锦绣签好的契约拿出来给大家看,这个时候的公家契约还没有现代那么正式有印章,可是也是有了两名工部官员的签名确认,而且一式两份,除了霍林手里这一份,那边也留了一份做底。
上面关于霍林这边需要提供的建材名称和价格都写的很清楚明白,杜笑笑看到的时候还感叹了一下古代公文的正式,还有古代这些十年寒窗的学子们的字写的还真是好看,再想想现代很多人读到博士硕士了自己的手书还是跟狗爬似的,就觉得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件事意味着几人都将有一大笔的进账,当初这件事是杜笑笑提议和出资资助,霍林主要牵头出去跑的,所以最大的分红肯定是两人的,之后就是严术罗瑞锦之类,两人也没打算完全忽略,毕竟人家出了力的。
好在就像杜笑笑之前说的,行宫建设是一个长期的工程,需要的物料自然也不少,加上几人寻到的都是稀有的物种,本身的单价也不低,所以就算只是一小部分,也很可观了。
于是霍林开玩笑道:“师傅这次可是也翻身了,以后可再不行把自己当下人了,您若是喜欢,我可以帮你在咱们宅子附近买一个差不多的宅子,也让您好好安顿安顿师娘和秀儿,也省得你们几个挤在一个小屋子里多有不便。”
尤其杜笑笑和佘四月现在只是两个秀女,从根子上来讲,她们都出身小官之家,政治上或者说朝堂上没有任何倾向,这样的人,对于明德帝是一个不错的棋子,给她们更多恩惠,就能让她们对于自己更加衷心,以后为她们指婚之后说不定能让她们在关键时候为自己起到些作用。要知道,一个王府的正妃,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皇帝这么想,想当皇帝的人大部分也会这么想,所以,因为这次表演,佘杜二人之后还可能继续得到皇帝的关注或者更多的礼遇恩惠这件事会是几乎所有人的共识,自然,那些想要一起得到这些恩惠的人就会抓住机会来结交她,就像刚才那些秀女,就像现在派人来的各位王子皇孙们。
杜笑笑拿手捏了一下眉心,觉得要同时应付这四拨人大抵是个不太好处理的事儿,怎么能在不得罪人的同时最大化自己和佘四月的利益,顺便,最好是还能把自己摘出去,这是个难题。但,再难的难题该面对还是得面对,杜笑笑只是揉了两下就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都是谁?先后顺序是怎样的,你细细说来。”
知蕾本来就挺紧张,现下看杜笑笑郑重,一时更加严肃,就差敬个礼了,正声回到:“第一波来的是忠亲王府那位公子的随从,说是想邀请主子您等下宴会结束之后一起赏月;
第三波是四皇子身边的一位公公,说是过几天德妃娘娘生辰,四皇子的寿礼里面缺些东西,想请主子这几天有空的话帮忙一起参详参详,若是主子同意,他晚些时候会把礼单送来让您过目;
至于最后一波,”知蕾顿了一下,然后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包好的手帕递过来,手帕上面还有一张折好的纸条。
杜笑笑探手接过,才听到知蕾继续道:“是圣亲王府那位长得很清秀的公公送来的,他说,这东西是他主子送给您的,至于这字条,也是他亲自写的。”
“物归原主?”杜笑笑有些好奇,就把那手帕打开,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个锦囊,锦囊是个竹青色的,上面绣着几支秀挺的竹枝,还不知道从哪儿沾染了一股子淡淡的香气,那香气虽然幽微,底蕴却深厚,只闻了一会儿,杜笑笑就辨别出梅花,竹叶和松针的味道,杜笑笑不知其名,但却莫名觉得有些喜欢。
欣赏了有一会儿,她才又继续把锦囊打开,发现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木雕,杜笑笑把它倒在手心,发现居然是之前逸安给她雕的那只狗。
她一愣,随即下意识顺手往腰间一摸,果然,原来拴着小狗的那条袋子空荡荡的垂着,而小狗却不见了。
她抬手一拍额头,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有些无语,这几天一直在忙着佘四月的事情,自己的东西倒是不太经心,尤其这些配饰都是挂在同一条带子上的,杜笑笑每日虽然换衣服,这条带子却是不换的,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因此少了一个倒是一时没注意到。
可是你知道,那山路本就紧窄,焦急之下如何能走的回来,加之那伙儿贼人里有几个身高腿长的,仗着人数优势,瞬间就把另外几个人拉了过去,等我们退回到这边入口时,只剩下我,田总管,和另一个姓郝的大哥了,我们搀扶着往回跑,但是田总管年纪大了,郝大哥也因为惊吓跑的有些慢,我一个人带不动他们俩,所以速度越来越慢,眼看着,后面的追兵就要到了,田总管就放开郝大哥,说让他自己逃命,然后拉着我跑到一边草丛里暂时蹲下,又拿出这个油纸包揣进我怀里。
他跟我说,他年纪大了,走不动,如果我们两个一起跑,一定是跑不掉的,所以让我自己先走,这纸包里,是要交给赵老爷的重要物品,他托付我一定要送到赵老爷府上,亲手交给他亲弟弟,田小主管。他还说,等我走后,他会找个地方藏起来,若是命大,也许能够逃过一劫,到时候,就等着我带人回去救他,我不肯,他再三恳求,还说,若是我当时不走,他就立刻出去让人砍了他,免得我有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