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笑笑听完整个故事,一时真的百感交集,这位传说中的姨母,这不就是一个典型的绿茶么,于是感慨道:“原来如此,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先王妃那样高贵娴雅,温柔善良的女子,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堂姐妹,也是让人唏嘘。”
顾世子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个观点,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提问道:“你小小年纪,与我母妃素不相识,如何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杜笑笑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一时愣了一下,随即挑眉道:“我虽然没见过王妃,却听过她很多故事,加上你刚刚讲的那些事儿,自然就能推测出来这是一位什么样的奇女子,怎么,世子小哥哥难道以为,我是信口胡说,讨好于你么?”
顾世子看她表情就知道,小姑娘这是埋怨自己怀疑她了,若是这个问题答不好,恐怕会惹恼了对方,当然不敢怠慢,一边拉着人家的手在掌心里摩挲,一边温声道:“哪里的话,我知道我家笑笑不是那样的人,再者,你哪里需要讨好我,是我讨好你还差不多。我只是比较好奇而已。”
小哥哥的求生欲这么强,杜笑笑不好再追究下去,只是转了话题道:“其实听你说起这些事情,我就觉得有些心疼,你那么小就要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下挣扎求存,不光要防范被人,还要自我成长,免得真的成为他们希望你成为的那样废物,很辛苦吧。”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挠了挠对方的掌心,以示安慰。
杜笑笑个子小,所以手也小,尽管两只手都被人抓在手里,也不过小小一团,又白又暖,软绵绵的,指尖轻轻滑过的时候,轻易的就让顾世子骨头都跟着酥了一下,哪里还记得自己这些年辛苦不辛苦,但他还是对小姑娘的贴心很感动,轻轻按住对方作乱的小手,笑笑道:“一开始的时候会这么觉得,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胡思乱想,甚至觉得既然皇帝想让我当个废物,我不如就如了他的意,当个富贵闲人好了,反正圣亲王府只剩我一个,我争气又给谁看呢?不过后来,我八岁的时候第一次拿到父母留下的信件和一些杂记的时候,才觉得不能如此。”
“杂记?”杜笑笑有些疑惑那是什么,然后听了小哥哥解释才知道,原来世子小哥哥的父王先圣亲王有记日记的习惯,但其实说日记也不恰当,因为他这个东西很杂,不只是记录日常生活的流水账,还有些读书的感悟一类,练武时发现的小窍门,或者是战场上打仗后总结的一些经验,甚至还有对于朝廷里的一些大臣立场的一些判断和揣测。
之前说过,太祖起于微末,换言之,就是说他出身不太好,家里只是普通人家,甚至可以说是贫困的,所以太祖虽然有勇有谋,战功卓着,但其实没什么太大文化,对于孩子的教育并没有很好的方法。
那婆子本来正是气势凌人的时候,忽然被杜笑笑厉声打断,起先是气愤的,但随后又被唬住了似的慢慢委顿了下去,杜笑笑见状停顿了一下,但想了想仍然继续道:“我朝太祖出身微末,以民心立国,就连皇家也素来以爱民重民而名扬四海,所以制定律法之时特意规定,凡我朝登记在册的官员行事为政都要以民为本,若有仗势欺人,横行乡里的,轻则罚俸申斥,重责丢官流放。
你们家人一早不请自来,暴力闯门,自打进门来更是放肆无礼,以多欺少,还口口声声你们是知府家人,知府家人,怎么?你们是觉得,你们家知府大人不需要遵守我朝律法?还是觉得知府大人会知法犯法包庇你们这样的行为?若你们真的如此认为,那正好今日外面圣亲王世子驾到,他是天子近臣,我们不妨下去问问?”
那婆子本来只是狐假虎威,却不想威没借到倒把自家靠山牵扯进来了,又想起自家知府家那位夫人几次三番的告诫,一时瞬间惶急起来,手足无措的退回到了自家主子身后,还叽叽咕咕的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那马小姐闻言好像有点被吓到,但到底不太甘心,于是有些恼怒但又不敢很大声的压抑道:“你,你这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你家丫鬟先冒犯与我,后又出手伤人,我家里的人不过是据理力争而已,何时,何时放肆无礼,以多欺少?”
杜笑笑冷笑道:“有还是没有,这事马小姐心里清楚,说到底,你不过是看我们升斗小民,无力反抗,就带着一堆人横冲直撞,屡屡冒犯,但是马小姐,物极则必反,没有人的容忍度是无限大的。”
那马小姐不知道是因为被杜笑笑的气势镇住了,还是被她之前唬人的那一大段话给蒙住了,一时间倒是真的没反驳,想了一会儿道:“那,那你让你的婢子出手伤人,也是不对,我······”
杜笑笑见她态度软了下来,自己当然也就就坡下驴,和声道:“这一点的确是我们考虑不足,不过她也是护主心切,要知道,刚刚您家这位姑娘,那手指可是都要指到我脸上了,我这位婢子是个急性子,又会些拳脚功夫,这一情急,可不就直接动手了么?得罪之处,我在这里代她给你赔个不是,知兰,先去给这位姑娘把手接上。”
知兰闻言,看了对面被卸掉胳膊的小姑娘一眼,然后才上前一步准备出手,可是小姑娘大抵是被她之前吓到了,却不敢过来,一直缩在一个婆子背后,马小姐大概觉得自家仆人这么怂有点丢她这个主人的脸,气怒道:“还不快过去?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出去别说是我们马家的人。”
那小丫头被骂的一缩头,然后才一点点挪了过来。知兰也不客套,直接上手,一揉一抻再往前一推,咔哒一声就安好了。她的动作倒是利落,只是这样难免会很痛,所以那小姑娘一开始本来害怕的表情瞬间就被疼痛替代了,一张小脸疼的惨白,配上嘴里呜咽而出的一声痛呼,简直是我见犹怜。
可惜在场的没有怜香惜玉的,不仅杜笑笑这边几人无动于衷,连她那边的人也没有出言安慰的,小姑娘自顾自的呼了一会儿痛,看实在没人理,就只好委委屈屈的自己回了马小姐身后站好。
一夜无话,第二天开始又是新的培训。不过其实讲真的,大景朝新建不足百年,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繁文缛节让大家学习,更何况太祖本身出身微末,所以并不讲究许多,太宗是他亲弟弟,虽然因为性格偏文气所以更加规矩些,底子却都是一样的,所以,上行下效,现今的皇室里面也不过是外面看起来更体统些,实际上的细枝末节并不够讲究。
这些东西,有个十天半月也就都学会了,哪里用的上一个月的时间,更何况,之前复选的时候,这些秀女就已经接受过一次指点了。所以,其实这次的一个月时间,说是培训,但更多的时间是给大家交际人脉,学习宫廷或者皇室内部的一些事情的。又因为到底是选秀,并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会留下,所以,她们学的都是表面的东西,比如说之前杜笑笑就知道的景朝皇朝历史,还有一些宗室旁支的人员结构。
这天讲的正好就是之前圣亲王家的历史,关于这一段儿,杜笑笑前前后后听不同的人讲了最少不下三四遍,所以听得时候就难免有点儿走神儿,不过走神儿的对象倒是没跑出圣亲王府,正是圣亲王家那位传说中的世子殿下。
杜笑笑耳朵里听着前任圣亲王殿下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心里想着的却是之前几次见到的圣亲王世子的那张美颜。之前就说过,世子大人长得其实并不是大景朝主流审美的那两种极端的类型,所以在众多女子的眼里,他的长相没有很大的吸引力。
但是对于杜笑笑来讲,却偏偏很和她眼缘。尤其这次见面,杜笑笑发现这人居然又长高了些,眉目也因为年纪渐长的关系更加锋锐深刻了些,杜笑笑宴会的时候其实和他有过两次短暂的对视,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意识发出那样的眼光,但是讲真的,目光相接的时候,对方的目光深沉似海,还透着一点微光,杜笑笑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正打算回想更多关于对方的细节,却忽然被身边的佘四月轻轻碰了一下,佘四月靠过来小小声的嘀咕道:“想什么呢?我刚刚叫了你两声你都没听到,刚管事宫女说,今日的讲解就到这里了,让我们早些散去。而且下午的时候,宫里的贵妃娘娘在她的瑶华宫摆宴,邀请有空闲的秀女们都去参加,你去么?”
杜笑笑闻言点点头,挑高了一边眉毛,似笑非笑道:“这话问的,能不去么?”
佘四月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摇摇头道:“是我糊涂了,这贵妃虽说算不上宫里的第一人,但却也算受宠,又身居妃位,她出声邀请,我们若是不去,不明摆着是得罪人么?更何况,”
她眨了眨眼,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补充道:“就冲着她是二皇子的生母,我也是一定要去会一会的,既然我要去,你作为我的军师,又怎么能不去呢?你别说,这位贵妃娘娘我虽然之前没有正面接触过,礼倒是送过两回,我······”
那富户虽然一开始发火被截断了心里难免有点儿憋屈,但整个听完了这首诗和后面那些话,现在哪里好意思再发火,只能摸摸鼻子忍下来,表面上还要做出很开心的样子夸奖了杜笑笑的才气,然后表示自己很喜欢杜笑笑这首诗,毕竟,这诗虽然有点儿剑走偏锋,但的确是目前为止最好的一首祝寿诗,再加上剩下的书生都放弃了接下来的竞争,所以他遵守约定,把那百两纹银和奖品发给了杜笑笑。
而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土豪本人,也不知突然想起什么了,在杜笑笑被管家送出府的时候,特意遣人送来了一套首饰。
所以杜笑笑两人进府的时候两手空空,出来的时候却又是银子又是吃食,还有一匣子不知价值凡几的首饰,
因为仆从是不允许一起入府的,所以两人走在出府的路上的时候是自己拿着东西的,而世子小哥哥不想让自家小姑娘辛苦,自然承担了全部,然后一边走还一边偷偷笑了起来。
杜笑笑在一旁听见小哥哥低沉的笑声不由得一愣,转头问道:“小哥哥你在笑什么?”
世子小哥哥满眼宠溺的轻声道:“在笑我家夫人能干啊,明明骂了人家还让人家感恩戴德,送了银子又送东西,若是多几次这样的事儿,我岂不是不用做事就能吃闲饭?夫人太能干也是烦恼啊,以后我若是不努力些,会不会被夫人嫌弃?”
杜笑笑被他一口一个夫人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挺甜的,索性也不去纠正他,只是也不好意思自己提起,只是回答了另一个问题道:“我今日也是因为听多了这家人欺压他人的事情才临时起意开个玩笑,哪有那么多本事总是得到这样的奖励?不过我很能干倒是真的,所以小哥哥若是想要多多努力我也不反对。”说到后面,小姑娘的表情又变得生动起来,鼻子微微皱起,眉毛上挑,有一种活灵活现的神气。
顾世子觉得小姑娘这个样子可爱的不行,手心痒痒的想去摸摸她的头,但手里拿着东西,腾不出来,所以只能用渴望的眼神一直看过来,看的杜笑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两人才正好走出门。
傅经四人就在门口等着,见两人出来,急忙上前迎接,顾世子这才收回了自己颇具侵略性的眼神,重新变得高冷禁欲起来,杜笑笑对这人变脸的速度之快感到有点儿无语,觉得自己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表里不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