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娘也就是心里一激动,有些忙乱了,听到杜笑笑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夸张了,于是窘着一张脸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嘴里道:“是老奴忙叨了,不过这感激之情却是真的,老奴一家,可是没跟错人,没跟错人啊。主子,您放心,从今而后,不止我这媳妇,我这一家的命,都是您的了,不管您是要做什么,上山下海,在所不辞。”
杜笑笑虽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但人家下属表了忠心,她也不好直接泼凉水,于是只好顺势又安抚勉励了几句。然后才转身问一边看热闹的两人,或者说,是问严术道:“这其他事情到可以之后安排,只是怕严大哥时间上能容出空来么?我知你素喜游历,在同一地方不会长时间停留,若是要给朱大嫂调养,会不会耽误您的行程?”
严术道:“不妨事,我这次过来,本就打算多留些时日,一来陪陪阿渠,等着参加他半年后的加冠礼,二来也想看看能不能寻到可心的传人,凤凰镇虽然不大,但人杰地灵,前朝早期是出过一位姓邵的神医的,据说此人医术极高,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更难得的是医德高洁,曾三次在大的时疫爆发蔓延时奔赴疫区中心,施医赠药,救人疾苦,后因一次去给病患看病时的路上被马摔下,伤重不治而亡。因其一生仁义慈和,悲天悯人,还被当时的皇帝御笔亲封‘医圣’之名,为百姓称颂,只是因为他出山较早,一直奔忙于各地,后又卒于京城,所以知道他老家原是凤凰镇的人极少,才没有流传开来。只我之前偶然得到他生前所着一本杂记,上面记录了很多他未公开的医治手法外,也写了一些他日常事务,里面偶然提到了凤凰镇,我才确定下来。
我想,此地之前既然能出这么一位悬壶济世的神医,以后也未必不可以,所以不若趁此机会好好寻访,也许会有所得也说不定。在这期间,我也可以顺便替你家这位调养,两得其便。”
杜笑笑没想到这里原来还有这种传说,更没想到严术居然还因为这种没什么根据的个人崇拜就愿意留下来,但是有这么一位医术良好的大人物在总是好的,于是当下开心起来道:“如此甚好,这样一来,我们也都放心了。”
朱大婶儿更是高兴的叩头就拜,嘴里千恩万谢道:“先生大恩,奴代我家儿子媳妇叩谢了,叩谢了。”
严术侧身避过,但是也没做什么其它表示,只是淡定的点点头,让杜笑笑在心里又感叹了一句高人风范啊。
都忙完,杜笑笑带着林泽渠两人离了后院,出来的时候遇上了正闷头往回赶的朱大成,就顺口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乐得这个看起来越来越沉稳的高大青年瞬间就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了半天,才想起来跟杜笑笑一行人行礼致谢,然后才忙忙的冲进后院看望自己妻子了。
杜笑笑看他走远,才摇头跟身边两人感叹道:“这女子孕育过程艰难,能得一个疼爱自己的相公已是不易,更难得还有福气遇见严大哥这样仁心仁术的好郎中,也算是朱大嫂的造化了,但愿她能趁这次机会彻底去了病根儿,别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一来这里到底花费比较贵,他们这次出来的盘缠都是宋大人家出的,杜笑笑想着还是能省则省,二来客栈里人来人往比较杂乱,京城不比凤凰镇这种小地方,一旦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让他们找个安静偏僻些的地方安顿下来,绫罗和时陌一起照顾好带来的所有人手,并且派人给宋大人送个信儿,免得他担心。
时陌和绫罗都一一答应下来,杜笑笑又转头单独嘱咐了知兰两句,知兰是她带来的,身份比较特殊,杜笑笑怕自己带着知蕾一走她自己和绫罗他们呆着不自在,所以特特的安慰两句,让她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可以自己自由一点,知兰是个懂事的,立刻答应下来,只是看着杜笑笑还是有点儿欲言又止的样子。
杜笑笑就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她:“还有什么事情要问我么?那可要快一点,不然我这一走就得一个月,还不把你憋坏了?”
知兰对自己的心思被看出来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问出来道:“主子此去恐怕艰险,却没有带上知兰,可是知兰之前哪里伺候的不好,惹主子生气了?”
杜笑笑没想到她这半天是在郁闷这个,一时有点儿哭笑不得,同时也有点儿怪自己忽视了小姑娘的心理问题,知兰再懂事冷静,到底也不过才十四岁,杜笑笑之前出门都是带着她的,现在骤然让她休息,她难免多想。
于是杜笑笑只好先让知蕾出去放行李,自己把知兰带到角落里跟她解释道:“原来是这个事情叫你多心,也怪我,没有及时跟你讲明白。你知道的,这次我进宫是要参加终选的,之前就连复选时都那么多搞小动作的,终选恐怕会更多,但这些事情,大多都不会发生在明面儿上,反而暗地里的会多些,你身负武艺且性子刚直,若是与我同行,只怕吃亏,不若让知蕾去,她医术傍身,可以帮我规避一些看不见的风险,而且本身性子也软和些,更容易安身。”
杜笑笑的话说的不算直白,但知兰却已经听懂了,她虽然有些觉得有点儿小委屈,但也不得不承认杜笑笑说的对,宫里不是个动手的地方,她空有一身武艺,但本身性格刚直不懂得回旋,而且也不够细心。若是跟她进去,万一一时冲动动起手来,反而给杜笑笑惹麻烦,不如让知蕾去,一来可以帮忙防止什么人在饮食药物上对杜笑笑下手,二来也不会给她惹事。
于是她很快点头道:“奴婢省得了,小姐你在宫里多加小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您这边结束,奴婢去宫门口接您。”
杜笑笑看她明白,当下也不多说,又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才转身出门上车了。绫罗时陌一行人一直在客栈门口目送宫里的马车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去按照杜笑笑留下的话回去收拾去了。
他们如何,我们按下不表,只说杜笑笑这边跟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进入了宫门,而且这次进入的比较深,直接到了后宫,杜笑笑和一众秀女们被集中在一个广场上,有女官过来清点人数,确定所有被选中进入终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才给大家安排住宿的地方。这次还是一个人一个屋子,是那种一间左中右的三开间格局,中间的是待客的正厅,两旁一侧是卧房,一侧是书房。
但是这种事,其实很好解释,实在不行,就说她是宋大人的另一个女儿之类之类的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只要宋大人那边肯配合,她的身份,在这个信息交流相对闭塞的年代,是很好糊弄的,若是再加上圣亲王府的势力,恩,这就不是个事儿了。
又或者退一万步来说,这件事有一天真的被揭穿了,顾世子大人也只是个被欺骗的小可怜罢了,他没有任何责任,甚至,因为被指婚了一个身份低下的女子,他还得被安抚。
毕竟,选秀是皇家举办的,他信任朝廷,结果朝廷给他搞了个不好的老婆。这事儿怎么看都是他亏了。所以,杜笑笑跟他说,完全只是觉得两人这都要正式结婚了,对方还不知道自己老婆是谁这事儿有点儿坑爹,恋爱需要坦诚,婚姻也是。
事实果然如她所料,顾慕瑜听完这事儿完全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杜笑笑的本名,然后在听到对方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才恍然大悟似的道:“怪不得我之前总觉得你似曾相识,原来你是杜家的人,说起来,那位杜家的公子与你是兄妹吧,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所以见到你的时候,总觉得好像见过,却一直对不上,现在真相大白了。”说完这话,他又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下杜笑笑的面貌,然后感叹似的道:“你们兄妹长得挺像的。”
杜笑笑闻言一愣,没想到这人这么日理万机的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么个小人物,但是既然连顶人选秀的事儿都认了,女扮男装也没必要瞒着,所以她索性直白道:“不是像,是那人本来就是我,我没有哥哥,我们家就我和弟弟两个,只是因为弟弟还小,没人支立门户,所以我迫不得已,才女扮男装在外行走。
只是在我上京之前,家里的生意基本已经上了轨道,一家人生活之类是够了的,再加上我年岁渐长,不方便再出门,所以已经把‘哥哥’送去南方了。”
顾慕瑜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个事儿,一时愣住了,然后又仔细看了看杜笑笑,才忽然笑道:“还有这么个缘由呢?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不过杜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啊,小小年纪不止能够照顾幼弟,还能支立门户,真是让我佩服。”
杜笑笑倒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么个反应,要知道别说古代,即使是现代来讲,她这样的做法也会被很多直男癌的人吐槽说是什么抛头露面不知检点之类的,更何况是封建自我的古代男人。
当然,杜笑笑相信顾世子不是那样肤浅的人,他应该是可以接受的,即使不能,也不会当面让她难看,可是却没想到人家居然直白坦然的说佩服她,而且还是异常认真那种,这对于那些眼高于顶的贵族而言,是多么难得。
杜笑笑觉得有点儿感动,没有人不愿意自己被夸奖和尊重,更何况这些都是来自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比自己好的人,好似曾经那些不为人知的辛苦和压力,瞬间就得到了抚慰。杜笑笑抿唇笑了笑,觉得对未来的生活,有越来越多的期待了。
按照正常来讲,她和逸安相依为命,当然只需要落两个户籍即可,但是,这样一来,却不是很方便。不方便在哪呢?在于她是个女的,且不说一旦落户的话她的性别一定暴露,到时候要跟霍氏兄弟如何解释。
别问她为什么落户不瞒着霍氏兄弟,他们一起到这个镇子,办这种事情当然是要一起去的,那么,这件事情当然就瞒不过去,而且霍氏兄弟是有户籍的,他们只需要迁入,就是把户籍在当地官府落档,这样的操作,肯定是要比她和逸安完全黑户补办的简单的多,所以,这就是说,霍氏兄弟有很大可能是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一起办的。
但是这却不是她纠结的点,霍氏兄弟虽然与她关系不错,但到底不到影响她决定的地步,她是男是女,并不会改变什么,或者说,她不需要跟这两人交代。
她纠结的是如果她只落下一个女子的户籍的话,以后在外行走是很不方便的,大景朝是个被架空的朝代,男女大防也许并不像真实的古代那么严重,女性也是可以出门上街,抛头露面的,但是,这仅限于生活中,一旦涉及到正式的营生,比如说要经商读书,女子就不能参与了,必须是要有男人出面的。
杜笑笑和逸安现在在这凤凰镇安家落户了,以后的生活必然是要有营生的,总不可能坐吃山空,虽然说当初杜老太留下的一千两其实还剩下大半,只他们两个花的话如果省吃俭用其实也够对付一辈子了,毕竟他们所在的地方消费真的不高,有些百姓,也许一家人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钱。
但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人生总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钱这种东西,总是有备无患的,不说别的,杜笑笑是肯定会供逸安去读书的,不说一旦逸安读成了之后,万一进入官场,上下打点,买房置地等等等等需要的钱数无法估量。即使不是这样,只说他高兴读个十年二十年的,这束修书籍,笔墨纸砚,都是大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