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笑笑听到这里,不由感叹:“姑母用心良苦。”
世子听到点点头道:“的确,尤其姑母本人其实很淡薄名利,早些年连选驸马都不肯在世家大族里挑人,坚持点了穷苦出身的姑丈,成亲之后也一直在外地任职,连京城都不回。后来即使姑丈去世,她也常年留在江南休养。若不是父王出事,她回来奔丧,也不会被母妃托孤。不过为了我,姑母还是留在京城很多年,直到我十岁之后,她才回了江南。
四岁之后,我就回了府,由金婶婶照顾,金婶婶就是傅经的母亲,也是我母亲的陪嫁,我父亲没有其他姬妾。所以母妃去世后,一直是她在照顾王府后宅。
不过皇帝对我到底不放心,就想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就让我和皇子们一样,每日去上书房学习。所以我四岁到十四岁之间,就是每天白日里去上书房听课,夜间回府上休息。
但是这样一来,就没有时间学习武艺了,皇子们的课程里虽然也有骑射和简单的拳脚功夫的教导,但都流于表面,不说与人对战,即使只是自保也做不到。更何况,师傅大抵也都得了皇帝授意,教导我时更是得过且过,不肯用心,我若不想办法自己习练,只怕会被养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文人而已。
所以我请姑母重新为我延请了一个武艺师傅,我就趁回府之后每日空出两个时辰跟他学习,但是即使这样,练习的时间也不够长,所以我就偶尔请假,回来跟师傅练习,对皇帝那边,就谎称是身体不适需要休养。
我在娘胎里先天不足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所以四岁之前其实也多有病症,不过经过姑姑费心调养,当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皇帝并不知道。因此并没有怀疑,加上太医院里有皇嫂的人手帮着遮掩,所以,一直到我十四岁不去上书房之前,在外人眼里,我一直是体弱多病的。
而且因为请假过多,学问也做的不好,在一众一起学习的皇子之间,算是文不成武不就,泯然众人了。
这个结果,皇帝很满意,所以十四岁之后,我提出不再去上书房学习时,皇帝也以为我不过是因为学问不佳,羞于再在众位师傅和后辈面前丢人,欣然同意了。
那之后,我就回了府里,在行事方面要方便的多,只是即使如此,也不是说就肆无忌惮了。皇帝对我不放心,渐渐长大的他的皇子对我也不放心,所以,想在我府上安插人手的人,大有人在,我若是一个都不放进来,就难免让人怀疑,又需要时刻防范,所以只好放一些进来,然后安排些假消息给他们。
所以这些年,我在京城,表面上看来是受到皇帝宠爱的一个闲散宗亲,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实际上,却是被他时刻监视的可怜人。”
关于自己的身份的事情,杜笑笑没用几句话就跟顾慕瑜解释完了,鉴于对方对之前的三条在古代男子看来那么匪夷所思的要求都利落答应了,杜笑笑完全不担心这件事会引起对方的反悔,毕竟,比起那三条对一个生活在男尊女卑时代的贵族男人生活的冲击来说,货不对版这种小事,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哪怕这里还涉及到一个所谓的欺君之罪。
但是这种事,其实很好解释,实在不行,就说她是宋大人的另一个女儿之类之类的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只要宋大人那边肯配合,她的身份,在这个信息交流相对闭塞的年代,是很好糊弄的,若是再加上圣亲王府的势力,恩,这就不是个事儿了。
又或者退一万步来说,这件事有一天真的被揭穿了,顾世子大人也只是个被欺骗的小可怜罢了,他没有任何责任,甚至,因为被指婚了一个身份低下的女子,他还得被安抚。
毕竟,选秀是皇家举办的,他信任朝廷,结果朝廷给他搞了个不好的老婆。这事儿怎么看都是他亏了。所以,杜笑笑跟他说,完全只是觉得两人这都要正式结婚了,对方还不知道自己老婆是谁这事儿有点儿坑爹,恋爱需要坦诚,婚姻也是。
事实果然如她所料,顾慕瑜听完这事儿完全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杜笑笑的本名,然后在听到对方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才恍然大悟似的道:“怪不得我之前总觉得你似曾相识,原来你是杜家的人,说起来,那位杜家的公子与你是兄妹吧,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所以见到你的时候,总觉得好像见过,却一直对不上,现在真相大白了。”说完这话,他又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下杜笑笑的面貌,然后感叹似的道:“你们兄妹长得挺像的。”
杜笑笑闻言一愣,没想到这人这么日理万机的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么个小人物,但是既然连顶人选秀的事儿都认了,女扮男装也没必要瞒着,所以她索性直白道:“不是像,是那人本来就是我,我没有哥哥,我们家就我和弟弟两个,只是因为弟弟还小,没人支立门户,所以我迫不得已,才女扮男装在外行走。
只是在我上京之前,家里的生意基本已经上了轨道,一家人生活之类是够了的,再加上我年岁渐长,不方便再出门,所以已经把‘哥哥’送去南方了。”
顾慕瑜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个事儿,一时愣住了,然后又仔细看了看杜笑笑,才忽然笑道:“还有这么个缘由呢?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不过杜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啊,小小年纪不止能够照顾幼弟,还能支立门户,真是让我佩服。”
杜笑笑倒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么个反应,要知道别说古代,即使是现代来讲,她这样的做法也会被很多直男癌的人吐槽说是什么抛头露面不知检点之类的,更何况是封建自我的古代男人。
只是,他家对外供应的都是他家现酿的新酒,家里的几坛陈酿却是不给的,只有自己拿着钱去买才可以,而且限量,每天只卖十坛。杜笑笑当初听说这规矩的时候,还觉得这老板是不是也是穿越同仁,要不怎么想出这饥饿营销的,后来打听了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人家只不过是因为陈酿比较少,不舍得卖而已。当然,说是陈酿,其实也只有五年罢了,超过这个年份的老酒,这酒坊是作为镇店之宝不肯卖的。
杜笑笑的酒被送来的时候,徐掌柜惊的当下就又叫来小二填了几个硬菜,毕竟,总不好自己请人吃饭,结果整个席面还没有人家两坛酒贵。好在杜笑笑并不在意这些,毕竟说起来,她现在也是小有家产的人了,又是徐掌柜理论上的老板,总不好真的占自家属下的便宜,而且这里还有她想请的吕牙人,虽然徐掌柜根本不差这点儿钱。
三个人一直吃到晚上亥时中才结束,大概就是现代时间的十点左右,吕牙人有点儿喝高了,杜笑笑让朱老爹赶着车先送了他回去,自己才回家。
因为喝了酒,杜笑笑第二天又睡到快中午才起来,洗漱吃了饭,杜笑笑把昨天因为太晚只是放在口袋里的各种契约拿出来整理好,放进床下面那个专门用来收捡这些证明证件的小箱子里,之前买人的身契,还有买房的房地契,还有她和杜逸安的户籍都在里面。再有她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张银票。
杜笑笑一边点数一边嘟囔:“哎,虽然现在有房也有地了,但是没钱了,好在没两个月就要收铺子的租了,不然这么一大家子人还真是挺头疼。不过,也算有奔头了。”
她正念叨着,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嚷,然后就见知蓉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轻声道:“禀小姐,是少爷提前回来了,他听说您在家,打算过来给您问安。”
杜笑笑闻言一愣,随即道:“怎么提前回来了?现在到哪了?”
“刚刚奴婢出去看的时候已经过了垂花门了,现在还没来想必是先回房间去洗漱换衣了,小姐不必着急,少爷懂事,等收拾好了一定会马上过来告予您知的。”
杜逸安的房间离杜笑笑的不远,也在后院。其实按道理说杜逸安这个年龄完全应该自己住在前院的,但是家里就他们两个主子,又是相依为命的姐弟,所以就没那么多规矩。
杜笑笑闻言点点头,随即整理衣服出了房门,打算去迎迎他,结果刚出屋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小小少年迎面而来,杜笑笑几步过去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吃过午饭了么?”
小少年点点头:“吃过了,彭先生留我吃过才回来的。我还因此见到了侯先生,啊,对了,侯先生是彭先生的朋友,之前彭先生就说过要请他来帮忙的,可侯先生家里有事一直没过来,今天刚到,先生高兴,所以放了我们一下午假。”
“哦,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好事,你们从此之后就多了个先生,肯定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不过今天下午倒是不必再沉溺在书里,长姐,哦不,”她小心的靠近杜逸安轻声道:“是兄长带你出去逛逛,说起来,从来到凤凰镇你就忙着读书,倒是一直没能出去好好玩玩,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让在外面奔忙的下人差役都回来,谢过他们这些时日的辛苦,总归是为了我们自家的事连累他们了,我让府上账房支些银子,老爷让人拿去让人分了吧,一来算是以慰他们这些时日的奔走,二来,也让他们嘴上有个把门的,不要出去乱说。”
宋大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道:“也好,就依夫人,只是,病亡的事只怕还要从长计议,夫人还记得吧,半月前,咱们不是接到了京里下来的恩旨,说是今年要为各位皇子宗亲选妃而开办的选秀除了京城及附近三大城的适龄女子,另加了几十个个各地政绩突出的官员家中的女儿,其中,就有咱们文秀不是么?
当时来传旨的公公可是即时带了画像走的,走之前还特意问过文秀身子是否安康,咱们当时可是不知道文秀这事儿,实话实说的,所以,若是现在突然宣布她急病身亡,被那些看我不顺眼的人看到了,只怕是要做文章的,往轻了说,可能说咱们藐视皇威,往重了说,治个欺君之罪也不是不可能的。”
宋夫人近些日子陷在悲伤里,倒一时真的忘记了选秀的事情,此时被一提醒,顿时也紧张了起来,急忙问道:“老爷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对啊,还有选秀的事儿啊,那孽障这一走,不只是至我们一家的名声老爷的威望于不顾,这是连我们的性命都不在乎了啊。
宋夫人后面气得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一手捂住胸口,一手去摸床边小几上的茶杯,杜笑笑见状,连忙帮她递过去,又嘱咐道:“姨母,不是说好了这件事已经放下了么?怎么又激动了?不管文秀走的时候到底想到什么没想到什么,现在她既然已经走了,计较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已经没有了意义,咱们不妨抽时间多想想,该怎么处理这留下来的各种问题吧。”
宋夫人本来确实还纠结,但听了杜笑笑的话,也觉得有理,拍了拍她的手道:“早就说过你这孩子通透,你说的对,现在想那些没有用了,老爷前面还有事情忙,我不能在这样的时候帮不上忙反而拖后腿,老爷放心,我不想了,剩下的事情你说该怎么做我便怎么做,只要是府中需要安排的,我必定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绝不再出纰漏。”
宋大人道:“这便好,依我说,一来,虽然由于前朝后期外戚专权严重,本朝的选秀设定的参选对象都是五到七品这样低品级官员的家眷,但是我的官职到底是待选的人中最低的一等,再加上咱们家不是京官,甚至京中也没什么亲眷朋友,对那些达官贵人的帮助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