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笑笑一边自己在心里盘算还需要买几个人才能支应开,一边还感叹着若是再买人进来又是一笔花销,铺子里的租金都要下个月才能交上来,虽然这四家铺子都至少要交一年的租金,加起来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一大家子人人吃马喂的,总不好坐吃山空还是要找个每天都有流水的生意来做,看来,那空着的两家铺子,却是要利用起来了。
杜笑笑满肚子的算盘,本以为晚上睡着之后肯定梦里也是这些,却不想却在当晚第一次在穿越之后梦到了现代社会,而且令人惊奇的是,她梦到的还是小时候的自己。讲真,杜笑笑已经好久没梦见小时候的自己了。不管是穿越之后,还是穿越之前。但是这天晚上,她却清晰的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己,还有那个还未苍老的,养父。
梦里的她应该是刚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她看见自己从书包中拿出来的是一本初一英语。她一边拿出参考书放在桌子上,一边随口问坐在桌子另一边抽烟的养父吃饭了没。可是养父却没回答,明显在出神。杜笑笑抬头看了一眼,又加高声音问了一遍,养父才从某种迷思中骤然清醒的样子道:“还没,朵朵吃饭了么?想吃什么?爸给你做。”
当时还叫钱多多的杜笑笑答:“不用,爸你歇着,我去做就好,你想吃什么?”
钱多多不再说话,点点头,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果然,大部分都是蔬菜豆制品,只有角落里,放着一小块儿肉,还有两条不是很大的黄花鱼。
养父吃素,钱多多是知道的,还知道他那么高壮的个子,光吃素食,其实不会很饱,所以她总是在主食上找些花样,也会准备点心,让他随时能够垫垫,只是这人忙起来总是忘,所以胃一直不好,才会在晚年的时候,得了胃癌,连最后一程路,也走得那么辛苦。
“唉,”杜笑笑听见梦里的钱多多叹了一口气,自己心里也堵了堵,老实说,这感觉挺特别的,她好像知道自己在做梦,又好像不知道,她好像在旁观,又好像在经历,不过不管怎样纠结,梦里的小姑娘还是没有违背养父的话,分开做了两种吃食,一种素的,一种荤的。
菜放到桌上的时候,养父又抽完了一支烟,站起身去洗了洗手,才回来坐在桌边准备吃饭。杜笑笑一边给他盛米饭,一边小声叮嘱:“爸,以后少抽些烟,对身体不好。”
杜笑笑因为排队的时候站在后面,所以到院子时候另两个人都已经在房间里了,不过听说她来了,佘四月就迎了出来,林梓苓却没有,只派了丫鬟来说,她今日舟车劳顿有些疲累,现下已经歇着了,让丫鬟送了些薄礼来以示欢迎,请杜笑笑不要见怪。
杜笑笑当然不会见怪,淡定非常的让知蕾接了礼,还谢了对方两句,才和一边是笑非笑看了半天的佘四月一起进了屋。
佘四月一进屋就指着知蕾捧进来的“薄礼”道:“这林小姐倒真是个心里有数的,一样儿是薄礼,我们两个的可是差了不少啊。”说完这话,转身跟她身边的丫鬟道:“你去,把林小姐刚刚送来的东西拿来给宋小姐瞧瞧,咱们啊,也好好学学什么叫做,厚此薄彼。”她说到后面,满脸都挂上了嘲讽,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透出一股子说不上是嫌弃还是蔑视的气势来。
杜笑笑暂时不知道情况,所以不好插话,只是不出声的给她倒了杯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佘四月看了她一眼,表情没怎么变,但抿了抿唇,还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两人谁也不出声,屋子里只剩下喝茶的动静儿,过了大概四五分钟,佘四月身边的丫鬟才捧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杜笑笑瞄了一眼那个托盘,又回头看看知蕾捧着的,终于知道了佘四月所谓厚此薄彼,是个什么意思了。
而且这个表现,老实说,恩,挺,直观的。因为佘四月的那个盘子上是真的挺“薄”,只有两块儿灰扑扑的布料,和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总高度,就算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十厘米,而杜笑笑之边的盘子里,也是真的“厚”,高高堆砌了大概七八块儿色彩艳丽花样儿繁复的布料,两个大一些的首饰盒子,单从高度来讲,恩,差不多三四十厘米了。
杜笑笑砸了咂嘴,觉得这是个有意思的事儿,她沉吟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明显在等她说些什么的佘四月,嘴角勾了一下道:“佘小姐这是,想跟我换一下?”
佘四月本以为杜笑笑会就这样的情况对林梓苓这个人发表个什么看法,没想到等到这么一句,一时间愣了一下,然后才好像恼羞成怒似的嚷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似我缺那点子破烂玩意儿似的。
我告诉你宋文秀,我今儿来找你,不过是因为看你顺眼,想让你早些知道那姓林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没得日后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儿还当人家是什么好人,你却这样羞辱于我,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了太后做靠山么?
我告诉你,我再不济,我父亲也是正六品的武将,比你那个没出息的爹,窝在什么犄角旮旯做个什么破知县要强百倍,你少在我这里装什么清高,说到底不过是听了一个奴才的两句好话罢了,还真以为自己就稳稳的平步青云了?做梦去吧。”
说完,似乎是真的气坏了,把杯子一摔,转身就冲出去了,回到自己屋子那边更是把门摔得兵兵乓乓响。
这一番动静儿,自然惊动了院子里的其他人,林梓苓那边刚刚来送礼的那个婢女也探出头来看了看,然后又缩回去了,估计是回去禀报了。
杜笑笑没动,等了一会儿,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之后,才用眼神示意知蕾,上前去也把自己这边房间的门关上了。然后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一直杵在一边没动静儿的那个宫里派到她房里来伺候的宫女,那宫女知机,立刻走上前来盈盈下拜道:“奴婢荣儿见过姑娘,姑娘万安。”
而他妻子柳如兰,却是当时他们那个镇上一位秀才的独生女儿,那秀才虽然科举上算不得顺利,考了几次也没能中举,但却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在他们那一片素有才名,跟许多名士大儒,甚至高官有交往。
据后来那些流传下来的关于万嘉才的一些传说里说,万嘉才亲口承认,说自己当初与妻子初遇的时候,是在庙里,那时万嘉才久病心灰,觉得在这么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早早去寻了母亲姐妹,还落个干脆利落。就撑着破败的身子,准备出了寺庙去山里寻个僻静处上吊自杀,却不想,刚出了房门,就遇见了随父母前来上香却一时迷了路的柳家大小姐。
他妻子当时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娃,却不仅没有因为离开父母而慌乱,还反过来安慰他,万嘉才因此鼓起了生活的勇气,自此之后,就一点点走出了阴霾。
但是走出阴霾之后,万嘉才就不甘于一辈子只做寺院里的小沙弥了,他是个狠得下心的,觉得自己既然一无所有了,不如豁出去拼一拼,也许能拼出个锦绣前程,以后飞黄腾达。
于是跟寺里打了招呼,就打算下山自谋生路,那个被他记名了的高僧听闻,怕他一个小孩子流落街头会活不下来,就给了他一些银两,其实这银两是当初他父母想让他寄养在寺庙的时候,给寺庙捐的香火钱,现在他要下山,就被他的挂名师傅又给要了回来。”
杜笑笑道:“那位师傅倒是个慈悲的。出家人四大皆空,本来可以不顾及的。”
顾世子道:“是啊,那是位得道的高僧,难得的倒是通些俗务。要不是他,万嘉才下山之后的命运只怕会更挫折些。”
他正想再说什么,头一偏的空隙却看见了笑盈盈站在练武场旁边回廊里的杜笑笑,语声一顿,然后就开心的迎了上来道:“你怎么来了?来多久了?怎么不出声儿?”
后面的罗瑞锦也跟着回身看见了杜笑笑,却没跟着走过来,只是遥遥的一抱拳,脸上挂着一抹温煦的笑容,杜笑笑笑眯眯的还了一礼,然后才回答霍林的问话道:“刚到没一会儿,看你和先生忙着,就没打扰。怎么样,最近忙么?你们兄弟的身体怎么样?我最近也是杂事多,没注意你这边。”
霍林道:“即使不方便,你来了也得方便啊,更何况我现在白丁一个,闲的不行,哪里能没有时间呢?”说完,也不等杜笑笑回答,直接转身跟罗瑞锦嘱咐了两声,自己带着杜笑笑回了书房,路过门厅的时候遇上了家里买的那个小丫鬟十一,吩咐了上茶。
杜笑笑和霍林在书房里坐下来,没一会儿,小丫鬟就送了茶过来,杜笑笑端起抿了一口,才开口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后天我打算去城郊庄子上走走,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若是得空,就给逸安和冬儿也告个假,咱们两家人一起去走走,再者,可以把罗师傅还有林大哥,哦,还有他的一个朋友,姓严的郎中一起叫上,这时节,春暖花开,正是有野趣的时候,我听之前那位老管家说过,那边靠山,若是愿意,还可以去行猎呢!”
霍林没想到是这么个好事儿,当即喜笑颜开道:“这当然好,我没什么不便的,你自去安排就是,只是既然决定要去,为何不尽早定在明天呢?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么?跟哥说,哥去办。”霍林为人本就豪气仗义,到凤凰镇这段时间接触的又都是仗义舒朗的人物,就更加不拘小节起来,以前还偶尔还学文称自己“为兄”,现在就干脆放飞自我改叫哥了,左右他确实比杜笑笑大,杜笑笑又经常男装出现,偶尔,他自己甚至会忘掉杜笑笑的性别,真当她是个投契的兄弟。
杜笑笑也不在意,知道霍林是拿自己当自己人的,所以也不跟他客气,实话实说道:“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庄子上的旧管事还没走,他们是做事做老了的,一切都能安排妥当,我明儿一早会让朱总管直接过去通知那边就好。我明天不去,是因为我明天和别人有约走不开。”
说完,又把之前在鸿佛寺遇见县令夫人和女儿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这事儿她本来就没打算瞒人,如果方便,其实她还想前线搭桥让霍林去混个脸熟呢,毕竟要在凤凰镇长期生活,跟本地的最高长官搞好关系总是好的,只是,她现在认识的都是后宅女眷,不好给霍林引荐,若是后面有机会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宋大老爷的话,再想办法让两人见面吧。
这时候,她并不知道,不久之后,她不仅见到了这位宋大老爷,甚至还和这位名声在外的好官儿产生了一些奇妙的交集,最后,这和宋家人之间的情谊甚至影响了她之后一辈子的命运,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她还想的是明天见面的话,自己该备些什么礼,虽然早已经让朱大成采买了些平时大家互相拜访时候常用的伴手礼,可是到底浅薄些,虽说这次她是被邀请的,名义上更是有救命之恩的恩人,礼不必过重,但太平庸了也不好,尤其对方是官眷,若是钱多了,有贿赂逢迎之嫌,若是少了,又难免让人瞧不起,还真有些难办。
不若让郝娘子帮忙准备两个精致些的披帛?自己在做些点心什么的吧,不贵重,但胜在心意,杜笑笑出了霍宅一边往家走一边盘算,然后又想到刚刚知她明日要赴县令夫人宴请后匆忙催他她回家准备的霍林,不由失笑,这少年似乎是那时候才忽然想起,自己面前那个谈笑风生,坦荡自然的家伙原也是个和知县家大小姐一样的娇娇女儿似的,手忙脚乱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