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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轻舟能望其形知其病,她略微站了片刻,瞧着谭文秀,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司慕坐了片刻就离开了。

临走时,司慕喊了顾轻舟:“轻舟,你过来。”

顾轻舟随着他下楼。

站在正院门口的屋檐下,玻璃窗透出来的灯光,将庭院的树木染成了翡翠般剔透。

司慕问她:“脖子怎么弄的?”

“一点小事。”顾轻舟下意识捂了下,“谢谢你关心。”

司慕淡淡的:“照顾好自己。”

不等顾轻舟说什么,他步入茫茫夜色,很快就消失在夜幕里。

“表姐,要不我给你把把脉吧?”顾轻舟上楼之后,试探着问谭文秀。

谭文秀立马警惕:“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顾轻舟问,“之前呢,有过吗?”

“没有!”谭文秀蹙眉道。

她抵触成这样,顾轻舟就不好再贸然说什么,怕引起她的反感。

“那就没事了。”顾轻舟笑道。

晚上,颜太太借口到谭文秀的房间看她,仔细把她的窗户关紧,又在窗帘上坠了几个铃铛。

若是谭文秀夜里开窗,先要拉窗帘。她一拉窗帘,铃铛就会响,对面房间的女佣和隔壁的顾轻舟、颜洛水就能立马冲进去。

安顿好了,颜太太下楼。

顾轻舟和颜洛水洗了澡,还坐在偏厅里说话。

“去睡吧。”颜太太对她们俩说,“明早还要上学。你表姐的事,有大人操心呢,你们俩把心思用在念书上。”

顾轻舟却摇摇头。

佣人端了牛奶过来。

颜太太坐到了她们俩旁边的沙发上。

顾轻舟一边喝温热的牛奶,一边问颜太太:“姆妈,您说表姐她是不是受了刺激?”

颜洛水也道:“我看像。此事肯定跟她那个未婚夫有关,去找了他来问问。”

颜太太很赞同。

谭文秀的未婚夫还在岳城,等着跟谭文秀退亲。

“明天让你阿爸去问。”颜太太道。

翌日,颜新侬丢下正事,去找了石定文。

颜新侬声色俱厉问:“你是怎么把文秀折磨成这样的?”

石定文吓坏了,很怕这位军政府的总参谋长,他嗫嗫嚅嚅道:“颜伯伯,真不是我害她,她这样已经小半年了,每个月都要发作一次。”

“如何开始的?”颜新侬问。

石定文不知道。

谭文秀发疯的时候,石定文还没有跟他的新女友搞上,她不是受了刺激。

后来确定她疯了,石定文对她的怨气到了顶点,终于和新女友韦眉沁开始了来往,打算抛弃谭文秀。

现在颜新侬问,石定文说不知道,颜新侬肯定以为他在推脱,会把罪名安在他身上,故而石定文需得寻个理由。

“有次我们出去吃饭,遇到了车祸,当时jg chá把那个人从车子里拖出来,已经死了。文秀看到了,吓得呕吐了两天,从此就”石定文道。

这不是他编造的,而是此事发生在谭文秀生病的前一年,跟谭文秀的病情肯定扯不上关系。

颜新侬“审问”了石定文半晌,只知道这孩子很心虚,其他没问出来。

“还是要问文秀。”颜新侬回家之后道,“石家的孩子嘴里没一句真话。”

谭文秀却对此事很忌讳。

“我没有生病!”她对着颜新侬咆哮,“舅舅,您是不是也嫌弃我了?”

颜新侬哑然。

一时间,大家都不敢再深问下去了。

顾轻舟说:“她自己未必不知道,她这是讳疾忌医。”

颜洛水点点头:“表姐这问题很严重。”

谭文秀情绪不佳,颜洛水请了一天假,在家里陪她。

顾轻舟仍去了学校。

放学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纤瘦文静的男生,在校门口问:“请问您认识谭文秀吗?”

“是哪个年级的?”

“她以前是这里读书的,毕业五年了。”男生道。

其他人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这男生一个一个的问。

“这是傻子吧?”

顾轻舟走上前,戳了下他的后背。

“你找谭文秀做什么?”顾轻舟问他。

“你认识谭文秀吗?”男生很激动,顾轻舟是第一个主动找他的人。

“你先说。”顾轻舟道。

男生立马道:“我跟她是很好的朋友,在英国认识的。她临时追着她未婚夫回国,我很担心她的健康。我只知道,她是岳城圣玛利亚学校毕业的,在岳城有亲戚,亲戚家叫什么,我忘记了”

顾轻舟静静看着他,清澈的眸子盈盈,似乎要把他看透。

确定他没有撒谎,而且他可能知晓谭文秀生病的原因,这是一个突破口,顾轻舟道:“我认识她。”

“真的?”男生高兴极了,要跟顾轻舟握手,“我叫邢森,xiǎo jiě贵姓?”

顾轻舟笑:“你跟我走吧。”

这人居然就傻傻的,上了颜家的qi chē,丝毫不怕顾轻舟把他拉去卖了。

路上,顾轻舟把事情和他说清楚了。

“你跟她关系很好?”顾轻舟问。

邢森点点头:“是的,我们是同班同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知道她怎么生病的吗?”顾轻舟又问。

“她就是很突然的人事不知,却想要轻生,她好几次闹着自杀。”邢森道,“我们劝她去看医生,她不高兴,说大家骗她。”

谭文秀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病。

她对此很忌讳。

到了颜家,见过了谭文秀,邢森很开心,谭文秀则意外,意外里也含着愉快。

顾轻舟也说了下他的来历。

他在圣玛利亚门口乱转,正好被顾轻舟碰到。

确定真是同学,而且是追着谭文秀回来的,颜太太将邢森安排住下。

晚上,颜五少去找邢森聊天,很八卦的问邢森:“你是不是爱慕我表姐?”

“是啊,我爱她。”邢森很大方道,“但是她有未婚夫,我不打扰他们,这个你放心。”

谭文秀那个未婚夫,已经交了新的女朋友,光明正大想要退亲。

颜五少一点秘密也藏不住,转眼就告诉了颜洛水和顾轻舟。

“哦。”出乎意料的是,颜洛水和顾轻舟表现得很平淡。

“你们早就知道?”颜五少大惊,“谁告诉你们的?”

“这还用问?”顾轻舟笑道,“你看不出来吗?”

这么明显,任谁都知道,颜五少居然还要巴巴的去问,把顾轻舟和颜洛水逗乐了。

又来了朋友,颜五少就非常热络安排大家去玩,还请了霍拢静。

霍拢静居然来了,颜洛水很意外。

顾轻舟偷笑。

颜五少偏爱赌马,故而他将一行人拉去了跑马场。

跑马场没有隐蔽的包厢,就是露天敞开的席位,设在栏杆外面。

顾轻舟看了片刻,想去洗手间。

她见众人看得兴致勃勃,也没有喊谁陪,自己就去了。

出来的时候,她听到了争吵声,其中就有谭文秀的声音。

“你想都不要想。”谭文秀厉喝。

“你还有自尊吗?好歹也是留学过的,就不能给自己点体面?”石定文刻薄骂谭文秀。

谭文秀大怒:“你死心吧,我是不会跟你退亲的。你这女朋友,拼死也就是给你做姨太太!”

女孩子不高兴了:“谭,你说话注意点,你又不是和他结婚了。现在律的,没有结婚什么也不算!”

石定文也道:“你可以嫁给这只螳螂啊!他一直爱你,你不知道吗?”

螳螂,是指邢森。

邢森身材消瘦,又长腿长脚的,不够结实,却也算好看,天生的衣架子,很潇洒漂亮。

邢森挺英俊的,那些留学生之所以给他取名叫“螳螂”,是带着一种轻蔑的态度,因为邢森是公费生。

邢森成绩很好,他是考取了全额奖学金出国的,而且平日都勤工俭学,自己赚取生活费。

华人留学生就都知道他家里穷,看不起他;而公费生寥寥无几,邢森成了其他人背后取笑的对象。

“石定文,你有没有素质,你道歉!”谭文秀更怒了。

顾轻舟觉得他们快要打起来了。

她走了出来,高声喊:“表姐?”

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谭文秀上前,狠狠掴了石定文一个耳光。

清脆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懵了,包括邢森。

邢森眼芒微动。

他那么多的同学,只有谭文秀从不嫌弃他,而且很坚定的维护他。

石定文回神,想要动手时,顾轻舟立马从手袋里拿出了短刃。

她的短刃往墙上一劈,砖墙顿时一个大口子,顾轻舟镇定,眼睛微微眯起,道:“石公子,你确定要在岳城,打军政府总参谋长的外甥女?”

“总参谋长了不起啊?”石定文的女朋友韦眉沁气炸了,“小小地方军政府,叛乱军阀而已!而且,是她先动手的!”

“是石公子先侮辱人的。”顾轻舟反唇相讥,“怎么,非要闹一闹,大家都见了血、挂点彩才愿意收场?”

石定文的女朋友畏怯,面子上却过不去,色厉内荏:“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我父亲是北平内阁财政部的官员!”

“好厉害啊!”顾轻舟手里的短刃微转,那雪刃清亮的光,映在她的眸子里,给她的面容添了层威严。

“算了算了,不跟女人斗。”石定文看着明晃晃的刀,心想这要是被捅一下,命都没有了,他拉着她女朋友走了。

谭文秀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谭文秀想看顾轻舟的刀:“这是什么刀,削铁如泥?”

邢森却望着谭文秀愣神。

良久之后,邢森说:“文秀,和我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