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判断一座城市有多繁华?
许如星认为,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看看这座城市里有多少幢高楼大厦,还有多少人。
黑夜像是巨浪一般,从不远处席卷而来,南临市中心也迎来了每日一次的下班高峰期。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的中间,穿梭着无数西装革履、时髦精致的年轻白领们,他们拿着手机,提着公文包,或是专柜里上万的奢侈品包包,迈着或矫健或妖娆的步伐,消失在一辆辆豪车前,或者是仿佛怪兽巨口般的地铁站入口。
人行横道前也挤满了等待着过马路的人群,就等着绿灯一跳,然后乌泱泱的冲进下一个路口。
许如星从车上下来,告别了萧来他们,准备往目的地走去。她要去的地方,是中央广场的嘉麓影院,夏娆正在那里,为她的新电影举办首映式。
她缓慢的挪动着步伐,裹紧了自己的外套,看着身旁的街景不断的移动着,回想着她第一次去参加夏娆首映式时候的情景。
故地重游,她的心里,总会产生浓烈的物是人非的感受。
那个时候,夏娆还是一个人人喊打的黑料艺人,因为口碑很差,被黑粉锁在了电影院的洗手间里,如果不是那个人,她不可能有机会从洗手间里出来,更不会让许如星看到,原来在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她,是那么值得成为一个投资目标。
而那个时候的那个人,对许如星来说,是个仿佛天神一般的存在,哪怕直到现在,每当她会想起这些已经过去了的,被封尘在记忆深处多年了的事情,她也依然这么觉得。
没有他,就没有自己的现在,也更加不会有她和夏娆携手并肩,一起走过的这么多年。
然而事物的发展总是兴衰并存的,这里兴旺,那里就会衰败,就好像她和他的感,如果用一棵树来形容的话,所有应该用来浇灌它的养分,全都被围绕着这棵树生长的其他植物抢走了,那么自然而然的,这棵树也活不了多久了。
周围的路上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许如星走在喇叭声和汽车的轰鸣声交错的街道上,开始在心里问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想起过他了?不管是在清醒的时候,还是在梦里。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刚刚离开南临的时候,许如星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她被时差折磨,每天日夜颠倒了整整一个礼拜,才恢复正常睡眠,然后没过多久,就开始了无穷无尽的梦魇。
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在整个城市都睡着了的时候,在她的梦里,总是会毫无缘由的出现那个人的身影。
他英俊挺拔,气宇轩昂,山峰压不住他的气度,湖泊盖不过他的深度,他站在逆光的不远处,像是绝尘而来王子,抽走了她拥有的全部的喜怒哀乐,成为掌控自己所有情绪的主导者。
每一次在梦里哭泣,又在哭泣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为什么别人可以那样洒脱,走的干干净净,而自己却要在自己的世界里画地为牢,守着这些回忆,凄惨的过完下半生。
为什么?
她总是这样问自己。
然而她一无所知。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是因为当初的惊鸿一瞥?还是因为他不易察觉的点滴温柔?
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相爱,却永远不能在对方身上获得信任,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相爱,却永远不能和对方坦诚相待,是因为在商场里沉浮,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建立了不可推倒的戒备?还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在利益面前,信任和坦诚根本不值一提?又或是因为,他们爱自己,胜过爱任何人?
许如星站在中央广场对面的那个十字路口前,闭起眼睛摇了摇头,想要快速的,把那个人从她的脑海里甩出去。
他已经变成了她的圈子里的那个不可言说,所有人都默契的避开和他有关的所有话题,没有任何人会在她面前提起,包括她自己。
可是有些事情难道不提起,就真的可以这样轻轻松松的一笔带过么?
当然。
是不可能的了。
即使过去被封存在记忆深处,那些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是不可能说抹去就真的从记忆里抹去的,像是一张用铅笔涂过的白纸,即使用橡皮擦去了表面的痕迹,那些印记,还是会深深的留在纸上,永远也抹不去。
所以想要忘记,至少对于许如星来说,是一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除非把这张白纸撕碎。
除非带着记忆去死。
*******
顾夜流坐在车里,徐凌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看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街景,想起了那个每到这个季节,都会在萧瑟的秋风里,被他想起的那个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了的女孩。
徐凌的声音在渐渐远去,像是隔开了一个屏障,他把自己圈到了里面。
他一个人在里面不停的打转,过去所有好的和坏的,都在这一个秋风萧瑟的傍晚,冲进了他的心里,仿佛泄了闸的洪水,哗啦啦的冲垮了他筑的很高的心墙。
他甚至看见了她。
在这样一个冷风凛冽的傍晚。
在一个她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街头。
我也许是太想她了。顾夜流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想。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之前的方向看过去。
可她居然还在那里。
难道这不是幻觉?
顾夜流降下车窗,眯了眯眼。
那个人就站在那里,站在中央广场的街道上,她用双臂轻轻的环绕着自己,仰着头,视线紧紧的盯着悬挂在半空中的LED显示屏。
她的脖颈纤细修长,脾气白皙,吹弹可破,和三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不过她的头发好像长了些,柔软的披在肩头,随着晚风轻轻飘散,而且她好像又瘦了些,在冷风里显得异常单薄。
真的是她么?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居然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可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