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流一个人站在厨房,默默地收拾好了凌乱的厨房,把两碗面条端了出去。
细长的挂面浸泡在酱色的汤水里,面儿上还浮着一层油沫,顶上撒了薄薄一层小葱,勉强也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他走到客厅,看见许如星蹲在医药箱前,用蘸满了碘酒的棉球细细的擦着自己的手指,她的碎发从耳后落下来,耷拉在眼前,加上她猫在那儿的姿势,居然还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疼么?”他走过去,在以往摆放医药箱的矮柜上坐下,手肘搁在膝盖上,双手交叉,低头看着她。
“能不疼么?”许如星头也没抬,笑着说道:“给你的手上破一个口子试试,你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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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如星怕疼,特别怕疼,这件事顾夜流几年之前就知道了。
那时候她还在军训,因为起晚迟到,被教官抓去操场跑圈,跟她一起跑圈的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跑到她旁边的时候趔趄了一下,猛地抓了她一把,自己站稳了,却把她推倒了。
他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看着前几天才撞了自己车的人,此刻被人一碰就倒,倒下的时候还反应很快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之后就从塑胶跑道上滚进了草坪里。
“你丫疯了你了!”她指着那人大喊,然后摆了摆手,吼道:“还不赶紧走?想带我去医院啊?”
“教官,我手腕肿了,跑不了了——”她坐在草坪上,远远的冲着教官喊道。
“你用手腕跑步啊?给我起来,继续跑!”教官负手而立,在她头顶说道。
“跑不了,脚腕也不舒服,我要去医院。”她揉着脚腕,痞里痞气的说道,潜台词就是,你今儿要是不让我走,回头我出了什么问题,你就养着我吧。
教官一直瞪着她的脑袋尖,最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走吧。”
“谢谢教官!”说完她站起来,握着手腕,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边走还边念叨:“真倒霉。”
她像只小虾,从顾夜流身边缓慢的走过,走了几步看了看四周,用擦破皮的手背摸了摸鼻子,“可真疼啊——”
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后来,她被人设计摔了跤,磕到脑震荡,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再后来,又替白筱柟挡灾,被人打的浑身是伤,她疼的撕心裂肺,每晚都睡不着,嗓子都哑了好几天。
那时候她还是个破了一个小口子就哭哭啼啼要去医院打破伤风的小姑娘,这才过了没多久,怎么就长大了,被刀切了,连吭都不吭一声了呢?
这好像,还真是自己的错。
想到这,他伸出手,想要接过她手中的棉球,却被她一下躲开,“好了,”她把手往后一缩,把棉球扔进被她拖过来的垃圾桶里,随手拿起一块创可贴贴在手指上,把医药箱放回原来的位置上,又把垃圾桶踢回原位,才对还一直坐在那儿没动弹的顾夜流说道:“吃饭去吧。”
顾夜流跟在她身后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搅了搅面条,尝了一口,“还挺好吃。”
许如星嘬了一小口面条,冲他扬了扬眉毛,“不错吧,我早就告诉过你,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儿。”
顾夜流挑眉,“包括追我?”
“包括追你。”许如星勾着嘴角,不羁的笑了。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顾夜流忽然说道。
他说的平静,她却笑了,“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这次出差比较突然,我也没想到这么急,阿秦四点钟给我打电话,八点钟我们就上飞机了,没来得及告诉你,是我不好。”
“你都已经回来了,还提这个做什么?”许如星吸溜着面条,口齿不清的说道。
“在香港这几天,我总能想起你。”
他连吃面条都像是在吃西餐,动作轻柔缓慢,一点声响都没有,许如星看了看自己,吃相一点都不优雅,还不如一个男人,“想我什么?”她没好气的问:“想我是怎么惹你生气的?”
“香港那边的负责人是个女生,有意无意就往我眼前凑。”
他前言不搭后语,许如星哼了一声,“我说呢,无缘无故怎么提起这些陈年旧事来了,合着是为了提醒我,你就算是有了女朋友,也还是很有市场的钻石王老五?”
她护食的习惯一直没改,我的就是我的,别人谁也不能碰,就是我不要了的也是我的,谁都不能惦记。
顾夜流看着她讽刺自己的样子,突然笑了,“怪不得你以前语文总不得分。”
就这种断章取义、还不爱听人把话说完的水平,能考上三十几分已经是阅卷老师大发慈悲了。
“别这么阴阳怪气儿的,”许如星翻了个白眼,“有话直说,听着让人讨厌。”
顾夜流吃的差不多了,就把筷子放下,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推到许如星眼前,“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做打算。”
“这是什么?”许如星放下筷子,明知故问的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放着一只戒指,铂金色的全排钻戒,她挑了挑眉,“你什么意思?”
“香港那个负责人,高挑瘦长身材好,我要是不做出点回应,还真对不起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顾夜流慢悠悠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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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琦刻意制造偶遇之后的第二天清晨,顾夜流和秦彧坐在酒店楼下的餐厅里吃早餐,刚坐下没多久,周琦就来了。
“顾总?您也在吃早餐啊?”她面带微笑,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秦彧觉得,她的粉底大概抖的满盘都是。
——你是瞎么,看不到么?秦彧默默地想。
“嗯。”顾夜流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里有人么?我能坐下么?”
——看来是真的瞎,难道我不是人么?秦彧开始腹诽。
“坐吧,”顾夜流没说话,秦彧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然后自己站了起来,“老大,还要牛奶么?”
“咖啡。”他说。
“说好不喝了的,还喝。”秦彧嘟嘟囔囔的离开,给他一个机会手刃这个不开眼的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