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许恪电话的时候,顾夜流在车里刚眯了十分钟。大雪封路,他在回南临市的高速公路上堵了整整一夜。
而他一夜都没有睡。
大雪覆盖了整个路面,在黑夜里闪着耀眼的白光。周围都是轰隆隆的发动机轰鸣声,还有无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汽车灯光,在黑夜里惨白的如同他精致的脸。
缓慢而低沉的大提琴声从车载音响里流淌出来,车内充足的暖气很快把玻璃染上了一层雾气,他坐在车里,满脑子都是萧来下午的那通电话。
她焦急的声音像是要穿透电话,像一只手,狠狠地扼住了自己的脖颈,“顾夜流,许如星不见了!你知道她在哪么?”
萧来当然会得到否定的回答,那时的他正在忙着帮许如星收拾她搞出来的烂摊子,根本无暇顾及她在哪。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像这样给她收拾烂摊子,好不容易搞定了难缠的狗仔,开着秦彧的车在去学校找她的路上时,接到了自称是她室友的电话。当他再一次从第三者的嘴里听到她又惹事了的时候,心里的狂躁和愤怒全然印证了之前狗仔的那句“你对她有意”。可不管她又惹出了什么麻烦,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事,自己总有办法替她解决,他唯一的担心,就是她有没有又让自己受伤。所以当他赶到寝室,看到受伤的人并不是她,他才沉下心,有空去责备她。
他最后的印象,是许如星跟他们一起进了医院的急诊室,而他去住院处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她还跟在他的身后。
就那样安静的站在他的身后,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又像是有话要说。她的身后像是笼罩着巨大的悲哀,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无力又苍白。
然后他就接到了萧来的电话。
然后就是疯狂的寻找。
顾夜流找遍了南临市的大街小巷,打电话试探乔南意,打电话给所有机场、车站的售票问讯处,甚至上了离开南临市的高速公路,都没有找到她。
直到许恪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里用他一如既往的平静的口吻告诉他,许如星在萧未家。
挂断电话之后,他感到自己深深松了一口气,就好像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掉了。
车窗外是白雪纷纷的世界,雪白而又干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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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过来!”萧来狠狠跺脚,冲着许如星吼道。
“来了来了……”许如星灰头土脸的搬了一张椅子放在萧来旁边,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来来你别生气啊……”
萧来狠狠的拧了她的小臂一把,“你为什么到处乱跑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担心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对不起嘛……”许如星揉着手臂往萧来身上靠了靠,像只猫咪一样,缓慢的蹭着她的手臂。
“知道错了?”许恪盯着她问道。
许如星听后瞪了乔南意一眼,心中豁然开朗,这个废物肯定说漏了嘴,让二叔知道论坛里的事儿了,事情的本身她没错,但隐瞒实情在她二叔眼里是大忌,她躲在萧来身后没什么底气的小声抗议,“我哪儿也没错,我找到在论坛里黑我的人了,我跟她辩驳,有错么?”
“你辩出什么结果了?”许恪扯着嘴角,不屑的笑了笑,“出了事就会躲,我们许家没你这么窝囊的子孙。”
“许恪你说谁窝囊呢?”许如星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他说道:“我要是不窝囊,顾夜流昨天送去医院的搞不好就是个植物人了!”
许恪冷哼一声,“拿出你当年打群架的作派,她也不敢在你眼前嚣张放肆这么多年。”
就这个教育孩子的作风,教出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许如星已经是造福人类了,乔南意翻了个白眼,差点背过气去,“二叔,没你这么教孩子的……”
“乔南意你是不是活腻了?你说谁是孩子呢?”
“我们家不养巨婴。”
许如星和许恪同时开口,乔南意被瞬间秒杀,成了炮灰,捧着破碎的心,默默的站到萧未身旁舔舐伤口。
话糙理不糙,萧来虽然不太认同许恪以暴制暴的做法,但对于白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来说,这种粗暴的方法,无疑是一种最能永绝后患的方法,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可无论如何你都不该离家出走。”
“我这不叫离家出走,我这是借、宿。”许如星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你借宿好歹跟我们说一声吧?”萧来吼道。
“你们现在不是知道了么?还担心什么?”许如星不解。
萧来咬着牙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整夜,还不如不知道呢!”
“喂喂喂,那是你哥,你哥!”许如星不可置信的拍了拍萧来的脸,“不信我你还不信他么?而且家里昨晚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萧大哥今早才回来的。”
“许如星,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许恪站起来,撸起袖子就往许如星面前走,“我看你是皮松了。”
“大叔,虽然我也很生气,”萧来怕许恪动手,横在他的面前,歪了歪头,平静的说道:“但是,家庭暴力要不得。”
许恪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那你说,她应该怎么处置?”
头顶上是明晃晃的吊灯,屋内是比深夜还要静谧的寂静。萧来看着他沉稳幽深的表情,竟然不自觉的心安,她瞥了他一眼,小声道:“怎么处置都行,但你不能打她,总得让她长长记性,我都快被吓出心脏病了。”
许恪点点头,“你说了算。”
许如星垂着眼,看着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眼底一片茫然。
二叔和来来这突然诡异的气氛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正在对着自己二叔撒娇的女人是谁?
许如星抬起头看向乔南意,他的眼底也是同样的茫然。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终结了这诡异的氛围。萧未慢悠悠的走过去开门,经过许如星身边的时候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之后他拉开门,对门外站着的顾夜流说:“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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