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序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那抹讥讽的笑格外明显。
叔母莫名地火冒三丈,上前一步咬牙切齿,“我知道是你做的,给我等着!”
然而少年从她身边掠过,一个眼神也没多给她。
——
“九皇子来了,坐下吧。”
江母正热情招呼着,被他一句话吓到不知所措。
“见过夫人。”
萧序行了一个不太完整的礼,这是他新学的,希望能在未来丈母娘那儿落下一个好的印象。
江母求助般地看向江蓠,怎么回事?难道九皇子只去了一次学堂就突然变得明事知礼了?
“你、你先起来,坐下说话,不必拘束,我叫你来是、是——”
江母想起自己叫人的初衷,是为了让他当面对质,但是女儿已经把这事解决了。
“阿娘叫你来,是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有一位大儒的字帖很适合你,要不要看看?”
江蓠含着笑解围,经刚才一事,她相信萧序心里肯定会有波动,说不定已经在感念着自己的好了。
她可是头一个站出来说要保护他的人,能不牢牢记住么?
现在就是再让他在阿娘这里表现得好点,争取以后不要猛地吓到阿娘。
“啊对,是有字帖要送给你。你跟着阿离一起上学,感觉如何?
夫子讲的可还会?不会也不要紧,慢慢学就是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江母悲悯的看着眼前身形瘦削的孩子,不由得多关爱了几句,真是个可怜人。
“我,还好。
谢谢夫人的字帖,我定会勤加练习。”
江母点点头,满意极了。
看来九皇子也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么,虽说是有些阴翳冷冰冰的感觉,但也很正常,换做别人经历十八年折磨,怕是得疯!
没多久江蓠和萧序退了出来,江蓠装作不知道他来了的事情,友好地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早知道你来了,我就让你和两位叔母掰扯,刚才可废了我一番功夫才洗脱你的罪名,不然你就要被送去庄子了。”
江蓠内心:我就是要让你记住我刚才唇枪舌战的不容易。
萧序确实心存感激,他感激江蓠没有因为昨天他强吻的事情疏远他,能继续对他好,甚至说要护着他。
而且他也感激江蓠让他在丈母娘那里获得了“认可”,于是他发自内心地真诚道,“谢谢你。
现在夫人已经同意我们了,等你阿爹同意了,我们就能生孩子了。”
江蓠瞪大了眼睛,连忙看向四周,还好没有人跟着他们,“不不不,你误会了我阿娘的意思。
那不是同意了!”
萧序不解,送他字帖,对他关怀,这难道不是同意?不是认可?
“阿娘只是关心你,她善良,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你千万不要误会。
要想让阿娘同意,你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四书五经至少要背会吧,诗词歌赋至少要通一些吧,再不济你也要学会宽厚待人,有君子之风。
还要能保护我,不然我阿爹阿娘是不可能同意的。”
江蓠一口气说完,暗暗观察着眼前少年的神色,希望他能够被洗脑。
求求了一定要让他听进去!
她的祈祷果然起了作用,少年眼睛很坚定,灼灼其华,似有热火。
“好。我知道了。”
“我还要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是你糊的泥巴?”
萧序眸子里的光似乎消失了,晃出层层阴郁覆盖了他的眼,面庞上如同笼着阴云,“是我,怎么了?”
江蓠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激怒萧序,千万不能和他对着干,于是她故意压抑着笑,噗一下成功地吸引了萧序的注意力。
“哈哈哈哈哈——对不住,实在是太好笑了。”
萧序眼神不解的看向她,“你笑什么?”难道不应该问责他,告诉他要仁厚待人,要善良,要警告他不许伤人么。
“萧序,我说了我要护着你,所以你不要紧张好不好?
是两个熊孩子先欺负的你,你当然可以还回去。同时,你也很注意分寸,对方拿泥巴砸你,你糊泥巴反击回去,没有造成性命攸关的事情,也让对方受到了惩罚。
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啊,但是呢,你太自卑了,下意识将自己放在一个自己做错事的位置上,以为我要说教你、质问你、惩罚你。”
萧序微微捏紧的拳头松开,他确实是担心自己做错事让江蓠生气,要是江蓠一生气不给自己生孩子了怎么办?
“那你答应我,从现在开始,多对自己好一点,多相信自己一点。
不要让自卑成为你的束缚。”
萧序那颗沉寂了十八年的心里,本来平静地如水面,此刻却忽然被投入一颗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头一次,有人对他说:我护着你——
多对自己好一点、多相信自己一点——
不要让自卑成为你的束缚——
她的话开始在心底生根发芽,值得他用一辈子去品味。
萧序忽然觉得,自己十八年的痛苦都是值得的,如果是为了遇见最好的江蓠!
“对不起。”
?
萧序忽然发声,让江蓠心都颤了两下。
什么意思?
难道她的这些“心机”,对方不但没有听进去还要让她以后不要再讲这些大道理!!!
“你、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就是对不起。
昨天,对不起。”
萧序低着头说完,转身跑了。
江蓠忽然觉得,少年的背影很孤寂凄凉,他独自徘徊了十八年,在今天应该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感触吧。
“柳枝,今天添两个菜,再温一壶好酒来。”
她要好好快活快活。
其实,萧序想道歉的,并不是江蓠心想的那样。
昨天所谓的强吻,江蓠可以为了自己的终极目标当做是必经之路,只要当是提前被猪咬了一口心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萧序想说,昨天她的马受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
·
两个叔母闹事之后终究还是被江父知道了,江父二话不说,叫来了她们的丈夫。
“我说两位弟弟啊,你们房里人怎么闹我不管,可若是欺负到了我家阿蓠头上,那就是等于你们在我头上撒尿——”
两位弟弟被一番敲打,连忙称不敢,回去后警告了自己房里人。
“你怎么这么窝囊,不敢动江蓠那贱丫头还不敢动萧序了是吧?
没看咱孩子叫人欺负成啥样了!
一个质子而已,比烂泥还要烂,一身贱骨头,呸!”
“闭嘴吧你,大哥叫我们过去,就是为了萧序的事情,以后别张嘴闭嘴的质子、烂泥。
如今阿蓠打定了主意要护他,陪着他日日上学堂,把他当神仙一样供着哄着。你还看不出来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不就是江蓠有眼无珠,居然——”
话一顿,忽然一个坏主意浮上心头,叔母得意笑,“甭管意味着什么,总之我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了!”
“你要做什么!不许乱来啊!要是惹怒了大哥,我可保不住你!”
“去去去,我一个旁系的媳妇,柱国大将军还能亲自出手对付我不成?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么江家的媳妇。”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乱来!
萧序很有可能会翻身,不然你当大哥大嫂还有阿蓠为何要护着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