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锁微笑点头,说:“谢谢彭爷爷。好的。”
“你们有事就快点去办。”彭老爷子这就上了车。他再看看站在车边的这两个孩子。因坦始终一副护着索锁的架势,这让他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强壮一些……他挥了挥手。“开车吧。”
车子调转方向往巷子外头开去,速度很缓慢。
彭老爷子问道:“医院没有找我?”
“有。打过好几个电话来问了。家里也打了。”隋静康很从容地说。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应付这种情况,他早已驾轻就熟。
“唔……今早可算是不虚此行。没想到能遇见坦坦。”彭老爷子说酢。
隋静康微笑着点点头。
“坦坦有时候不太懂事。”过了一会儿,彭老爷子像是感叹,道。
隋静康却说:“比起时下许多年轻人,坦坦已经很懂事了,从来不惹麻烦。”
“要惹就惹个大的。”彭老爷子微笑道。
“不会的,怎么可能啊。”隋静康笑道。
车子开出了巷子,隋静康再看看后座上的老爷子,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
巷子里的彭因坦等祖父的车子完全不见影子了,回身就将索锁抱起来。
“哎呀你干嘛!”索锁正出神,冷不丁被彭因坦举高了,忙搂住他颈子保持平衡。
彭因坦笑着在原地转了两圈儿,眼角的余光扫到身后那棵歪脖柳树,脚步退着过去,一回身将索锁托到树干上坐了,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她。索锁按着他的肩膀,心跳的咚咚咚急切。
“爷爷挺喜欢你的。”彭因坦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索锁沉默着,抬手抚抚他的脸。
彭因坦笑着转过身去,靠在树干上,也靠在索锁身边。他仰仰头索吻。索锁就亲了他一下。看他抿抿唇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她摇摇头。
“喂喂喂,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这老树都是老古董了,小孩儿爬个树也就算了,你们俩这么大小了还玩!”店里跑出来了老板,站在门口佯作生气状跺着脚大声嚷嚷。被他这一嚷,店里好多人都跑过来看。老板抱着手臂,跟大家一起看这对眉目如画的小情侣——他们靠在古树上,如果这不是隆冬酷寒的清晨,而是春日柳条吐蕊的时候,不晓得更得好看成什么样呢!
彭因坦笑嘻嘻的道歉,索锁脸红透了,正要跳下来,却被彭因坦拉着手臂往背上一背,三步两步跑到车边才把索锁放下来。等车开出小巷,他一直忍着的笑就变成了大笑。
“你还笑。”索锁气恼,“怎么觉得跟你在一起,就剩幼稚了。”
彭因坦笑着,趁红灯,伸手过来揉揉她的头发,“就幼稚。”
索锁拍他。手机在小包里响着,她拉开拉链在里面翻出来。电话是她母亲的助理打来的,她给彭因坦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来。跟之前的电话内容大同小异,她还是拒绝了去他们安排的住处和一应的接待。她态度很客气,可是多少有点烦躁,“……我不能在这里呆很久,明天我就得回去……好的,那我等电话。”
彭因坦看了看她。
索锁收了线,将手机攥在手中。她心里有点乱。彭因坦要说什么,她说:“等会儿说……我给姥姥打个电话。”
彭因坦就不打扰她了,听她高高兴兴的跟姥姥说起话来,除了先问姥姥在家的情况,就说自己在这边挺好的。他抬手按了按眉。昨晚上睡的不太好,眼眶都胀痛。
“……嗯,也都挺好的……很顺利的,姥姥,放心。谁会不喜欢我啊?”索锁低了头,笑着跟姥姥说话。“姥姥,等我回去详细说的。这两天好好在家等我。有什么事不要怕麻烦阿姨,让她帮您做……好的我知道了,我会留神的。您就这么怕我嫁不出去啊……他在旁边……开车呢……好的,姥姥再见。”
“干嘛不让我跟姥姥说话?”彭因坦分明听到老太太问起过他。他故意斜睨了索锁一眼,“嗯?”
“干嘛偷听人家讲电话?”索锁收了手机。
“姥姥说话声音大嘛。我要不想听见,就得跳车外头去。”彭因坦笑着说。
“你在开车。姥姥说开车就不要讲了,安全第一。下次,下次让你跟姥姥好好说。”索锁说。
“我自己打给她。以后我得空儿就跟姥姥聊天儿,就煲电话粥。”彭因坦微笑着说。
索锁看着他嘴角上扬,轻轻哼了一声,说:“得意哈……”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下午的约改时间了吗?”彭因坦问。
索锁跟她母亲约好的见面时间是在下午,但是从她刚刚讲电话的内容来看,恐怕下午未必能见到。他并不觉得意外,但看索锁的脸色,他有点儿担心她。
“嗯。说临时有事情,要晚一点过来接我……还要我去她那里。”索锁出了会儿神。
这种感觉很不好。她仿佛回到
了很久以前,在父亲出事的那天,她怎么都联络不到母亲……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索锁?”彭因坦看她,“你怎么了?施阿姨可能被什么事儿绊住了吧。她回来就马上和你见面的。别说她那么忙,你看我妈妈,跟她约一两个周见不上面都很正常。”
“嗯。我知道。可是她该给我打个电话。”索锁说。
彭因坦一笑,说:“撒娇。”
“我才没撒娇。”索锁马上说。
“你看看你,来之前,不是通过电话吗?还要你住家里去。你说不住家里,就安排你住她私人住宅,也不去。安排你住她的酒店,总该去了吧,还是不去住。这会儿她忙成这样,助理一个又一个电话打着,你倒嫌她不亲自跟你说话。她得有三头六臂吧……你这不是撒娇是什么?”彭因坦说着就笑,索锁被他说的有点儿窘。他忙补充道:“我不是说你撒娇不对啊。你要撒娇跟我来嘛,我有时间。我就是专门陪你撒娇的……哎哎哎!你真掐啊……疼哎!”
索锁也不说话,就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收了手。
彭因坦把车停了,使劲儿揉着胳膊,说:“我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啊?下午的约会取消了也好,我带你到处转转。”
索锁看他停车的地方,并不认得,就问:“这是哪儿?”
彭因坦沉默片刻,说:“医院。我拜托朋友约的。这位医生应该算是目前国内最好的妇科肿瘤专家之一。”
索锁眉头蹙着,看了他,问:“你怎么不先问问我呢?”
“这就问你。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用进去。”彭因坦说。
索锁说:“孟医生已经算是一流的了。”
“对我来说,一流不够。我希望你的手术是万无一失的。而且我也希望你多看一个医生。”彭因坦说。
索锁停了一会儿,才说:“你还真是幼稚啊……再看一次,也不过是再失望一次而已。”
“不会。哪怕是再次确认,也总有不同的思路。”彭因坦说着,指指前面这个小门,“进去吗?”
索锁沉默着,彭因坦耐心地等。
“我没带病例和资料什么的……”她说。
“资料我早就发过去了。”彭因坦说。
索锁惊讶。
彭因坦摸摸鼻子,说:“偷偷·拍的照。你要是起诉我,我可就得给你赔大钱了。”
“是要让你赔钱。”索锁缓缓地说。
彭因坦见她妥协,开车往院门口驶去。这是个医院的小侧门,并没有多少人和车进出。彭因坦在门卫处登记了,把车开了进去,绕了好一会儿,才停了车。他跟索锁说下车吧,就是这里。索锁下来,看了看这静静的庭院。没有像一般医院进来就是个医院的样子,因此也并不让人紧张。但也许是她心里太过于清楚结果如何,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她恐惧了吧……她看看站在车前等着她的彭因坦,走过去,拉了他的手。他的手很暖和,这温度却让她心一疼。
“嗯?”彭因坦把她拉近些,看看她的脸。“冷吗?”
“不冷。”索锁说。她跟他一起往前走。踩在红砖地上,好像砖石中积攒了一整夜的寒气会在一脚踏上去的瞬间腾空而起。的确是有些冷……她缩了下,站到台阶上时,问:“你又麻烦人了吧?”
她抿了下碎发。彭因坦为她着急担心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可是看他这样奔走忙碌,她又觉得心疼。
“不麻烦。我好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是医学界的权威,就不是这一领域的。通过他们找找关系,把你塞进来,还是可以的。而且,她打幼儿园的时候就欠着我人情,好不容易有机会还,高兴着呢。”彭因坦笑笑,说的很轻松。
其实本来可以不用绕这么多圈子的,但是索锁的病情,是不方便惊动更多的人。索锁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她就算是来告诉她母亲,也不会在这里耽搁很久的。而施云晚知道了一定会替索锁安排,可是如果找到的资源尽头差不多是同一个,不如他抢先一步……他看着索锁,说:“你不用考虑其他的。如果国内不行,就去国外。”
索锁停下来,深吸了口气,说:“哪用那么夸张,还要跑到国外去。”
“有必要的话。”彭因坦很认真地说。
进了门,有人来问他们找谁。彭因坦报上名字,说是约了赫医生。索锁听到这个姓,怔了下。彭因坦看到,跟她一起往赫医生办公室走去的时候,悄声说:“跟你说了,找的就是权威嘛。”
“我在好奇,你说的这位朋友,到底欠了你多大的人情。”索锁说。
彭因坦咳了咳,说:“等会儿出去,我再跟你说。”
他拉着索锁站到106室门口,看着门边银色的金属标牌上镌刻的简单的中英文名字:赫智敏,HeZhimin……索锁轻声说:“如果被赫医生判了死刑,就没有机会再翻案了吧?”
“必要的话,可以启动再审程序的
。再不成,劫法场总可以吧?”彭因坦低声说着,敲了敲门。
明明是笑不出来的话题,可是索锁却很想笑。
她听到里头有人说了声“请进”,彭因坦低头在她发顶轻轻一亲,推开了门。她深吸了口气,跟随着门开之后倾泻过来的阳光,一起走进了这间整洁的办公室,看到了正在给窗台上的君子兰浇花的身材中等、头发已然雪白的赫医生。赫医生回头看到他们,先唷了一声,说:“好漂亮的人物儿!真吓我一跳……来,请坐。”
他请索锁和彭因坦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去,亲自给他们泡了茶端过来。坐下来闲聊了几句,才转入正题。索锁手握着茶杯,细听他怎么讲。赫医生说到正题,也依旧是面容和善,语气和缓。当然病案是已经研究过的,根据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他的结论也并没有不同,甚至所能提供的治疗方式也都是她已经听过的……索锁听的很认真,偶尔回答问题,也提问题。
“……如果决定了由我来进行手术,我建议这就入院。手术前有些重复的检查该做还是要做。”赫医生看着索锁白净的没什么血色的脸。
索锁微笑点头,说:“谢谢赫医生。”
她并没有答应马上入院,赫医生有点意外。他看看彭因坦,又看看索锁,说:“那么,尽快决定吧。你的情况,我还是有信心的。”
“是。麻烦您了。”索锁说。
彭因坦安静的坐在她身边。这个时候,她真感谢他的安静。
他们喝完了茶,还跟赫医生聊了一会儿他养的花,才告辞出来。
时间溜走的不知不觉,索锁再站在庭院里时,看看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她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看走在她身前的彭因坦。彭因坦在这个时候回了下头,看着她的眼,问:“你是不是早就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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