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听医生的。”彭因坦说。
索锁看着他,彭因坦以为她没听清,就又重复了一遍,说:“听医生的。医生几十年行医的经验,会给你提最合适的治疗方案。当然这边确诊,我们也可以再找这一科的权威会诊。我已经托人在询问。这个你不用担心。别的办法没有,找最好的医疗资源,还是能尽量争取的……”
“彭因坦,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说的?”索锁问。
她有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跟他说话如对牛弹琴的感觉了。
“不管生了什么病,你不是专家,我也不是专家,我们只能听医生的。这位孟主任,我看老太太人就很好,说话也在情在理。你先听听她怎么说,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但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彭因坦说戛。
索锁看看他紧握着自己手的这只手。
她轻声说:“我没胡思乱想。现在就是想活着……窒”
“这就好。来,先去见孟主任。再耽误怕她要下班了。等咱们回去,你想说多少话,我陪你说。”彭因坦摸摸索锁的下巴,说。
“好。”索锁跟彭因坦一起回去诊室见孟医生。
孟医生正在和助手给另外一位病人问诊,看到他们,她就点了点头。等这位病人离开,她才请他们进来,跟助手说:“你给倒两杯水来。”
“不用的。”索锁忙说。
“你嘴唇都要裂了。”孟医生说。等助手送来水,她让她离开了。助手离开时将诊室的门带上了。已近中午,病人也少了些,诊室里很安静。
孟医生看索锁小口喝着水,又看看彭因坦,把显示器向这边转了转,沉默片刻才说:“情况比预计的好一点……但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这一侧卵巢的肿瘤已经扩大了,之前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转移到子宫……另一侧的卵巢暂时还没有受到侵害,但是也不容乐观。”
她说着,停了停,看看镇定的彭因坦,再看看索锁。
索锁手中的纸杯凹进去了一大块。
孟医生说:“当时我建议你尽早动手术。现在我还是这么建议的。本身肿瘤就是越早开始治疗越好。卵巢肿瘤就属于相对更难以早发现的,百分之七十五的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你还算幸运,虽然患病症状几乎是没有,多亏受了次伤,顺便进行了盆腔的检查,才发现包块。不然以你的脾气,还有你这根本对自己身体不在乎的态度,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算。就是这样,发现时都二期了,你还拖。拖到现在,你再不治,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索锁点头。
孟医生等了一会儿,索锁还是没有说什么。
彭因坦在一旁静听,并不插话。
孟医生就问索锁:“你的情况是具备手术条件的,结合术后化疗,治愈的可能性也很大。为什么这段时间就搁下了呢?我还想过,要是你转去别的医院治疗都好。”
索锁摇了摇头。
“你现在要考虑的是,是接受什么样的手术方案。我知道在你这个年纪,做出那么个决定是很难的。这也好理解。我见过的病人太多,也有已经晚期了,家人或者自己本人都还坚持保留生育功能的。这是病人根据自己的意愿做出的选择,但是,也必须如实告诉你,晚期了,还不进行根治性盆腔手书的,我这些年亲手处理的病案,没有奇迹发生。”孟医生看着索锁的眼睛,“你能回来再做检查和治疗,我已经觉得是奇迹。希望你能再创造一个奇迹,经过手术,恢复健康。”
彭因坦见索锁不说话,看看她,轻声问:“我能问医生几个问题吗?”
索锁摇头,但孟医生说:“你想了解点儿什么?”
“保留生育功能的意思,就索锁的病况来说,要怎么做?”彭因坦问。
“这个现在只能说个大体。首次手术,会切除单侧卵巢或者附件,还要进行腹腔盆腔的探查。每个病人的情况都不相同,如果手术中发现现在这些检测都没有检测出的意外状况,也会影响手术分期以及后续治疗手段。手术后会进行化疗。这个周期是比较长的。”孟医生说。
“就是说,即使是晚期的病人进行这种手术和治疗,也可以保留生殖功能?我理解的对吗?”彭因坦问。
“对。但是风险也大。”孟医生点头。
“所以相对更安全的选择是彻底手术是吗?”彭因坦又问。
孟医生看看索锁的脸色,说:“我提供这种手术方案作为备选之一。考虑到病人正在育龄,如果很想要孩子的话……所以这是病人要做出选择的时候。”
索锁没出声。
孟医生看她的目光此时是很温和的,她也知道之前孟医生的严厉,主要是因为她不肯好好配合治疗。但她怎么跟孟医生解释呢?如果,她既负担不了手术的后果、又负担不了手术的费用……她还得考虑,万一自己不行了,怎么也得安排好姥姥……那她还不如趁着自己还行,多弄点钱呢。至于手术,最主要的是活下去,是不是有生
tang育功能,她根本不在乎。可现在呢?
她仍然是没有办法立即回答医生。
“回去考虑考虑。尽快做决定。不能再拖了,索锁。”孟医生说。
“好的。孟医生您要是没什么要嘱咐的,我们今天先走。已经到午休时间了吧,您辛苦了。”彭因坦跟孟医生说。
孟医生看看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索锁总没有说话,她就看看索锁,把她的病例收好,交到她手上去。索锁站了一会儿,说了声谢谢孟主任。
“不客气。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异常情况赶紧来医院。别耽搁了,索锁。”孟医生说。彭因坦先去开门了。趁索锁还没转身,她轻声说:“找到这么好的人,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勇敢一点,好吧?”
索锁虽然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孟医生说:“快去吧。病历上有我的电话和邮箱,有问题随时打给我。”
索锁重重地又点点头,和彭因坦一起告辞离开。
彭因坦走在她身后,见她一言不发,他也不出声。她的影子在正午的阳光中短短的、胖胖的,像是脚下踩了个灰色的气球……他们上了车,他才看看她,说:“回家再吃饭,还是吃饭再回家?”
“我想回去好好睡一觉。”索锁说。
从门诊大楼出来,她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但还是像从沙尘间走了一趟,脸上灰蓬蓬的。不过还没等彭因坦答应,她就说:“我饿了,吃完饭再回吧。”
“吃什么呢?”彭因坦问。
“黑子猎回来的那些野味……”索锁说着,就见彭因坦睁大了眼睛。她笑起来,“逗你的!看你的脸,僵成什么样了。”
“到底吃什么好呢?”彭因坦看她这么努力想让自己轻松点儿,不忍心不配合。“去吃馄饨?”
“有点儿远。”索锁说。
“那我回去给你煮。”彭因坦说。
索锁过了一会儿,才闷声而笑,说:“回家吧,家里好几种馄饨呢……我来煮。省得你把我好好的馄饨,煮的汤不是汤、馄饨不是馄饨的。”
“一锅咸粥,吃起来味道好不就行了?”彭因坦微笑着,加速前进。
他们很快回了家。索锁果然煮了两碗美味的虾仁馄饨来,两人吃饭的时候,就坐在暖暖和和的厨房里,静静地吃。
“姥姥喜欢吃。”索锁说。
“明天去接姥姥吧。”彭因坦说。
“嗯,好。”索锁抬眼看看彭因坦。
她最近几天,已经有些适应他坐在自己对面吃饭了。虽然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往往还是会觉得不真实……可他的存在,就让一顿饭成为一段安静而美好的时光。
“你先睡一觉吧。”吃完饭,彭因坦见她要收拾碗筷,就说。
索锁眨眨眼,说:“家务还是轮流来做比较好。”
彭因坦起初没有听出这句话有什么来,可仔细再一琢磨,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他站在索锁身边,看她洗干净两只碗,陪着她上楼去。
阳光特别好,从斜顶倾下来,床和沙发各有半边被阳光霸占住。
索锁和彭因坦各据一边,都歪着,看着对方。
“睡吧。”彭因坦说。
“好。”索锁说着,闭上眼。“你在想什么?”
彭因坦安静的出奇。从跟医生正式谈过了病情,他了解的清清楚楚了,比之前要冷静多了。
“在想……其实刚刚走进诊室的时候,很希望医生说,之前都是误诊,你不过是有宝宝了,或者就只是最普通的囊肿。”彭因坦说。
索锁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彭因坦来到她身边,他也躺了下来。但她没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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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女主这段病情做下说明:
首先,受专业所限,虽然尽可能查阅资料,文中所述难免有所不足,这一点还请专业人士或知识丰富的各位读友多多包涵,如不吝赐教,不胜感激。
其次,很抱歉写到这里,文的调子并不轻松。尤其赶上春节,可能更令人不快。但文的设定从开始就是这样的,不会改变。
我始终相信现代医学的进步,也相信有着顽强生命力的病人和医术高超的、有仁爱之心并且负责任的医生会创造医学上的奇迹。
最后,正像昨天有位读友留言所说的那样,我们每个人都该爱惜自己的身体。还请大家也都多多保重。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