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出院的那天,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林若寒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挽着林初夏的手臂,一起上了出租车。
林若寒的房子还是慕东霆当初买给她的那间公寓,因为许久都无人居住,屋里落了很多灰尘。
“姐,你先坐着,我收拾一下,很快就好。”林若寒挽起衣袖,开始动手打扫卫生。
而林初夏就坐在沙发上,把林若寒的那些奢侈品一一收进柜子里妲。
林若寒打扫完卫生,累的气喘吁吁的,直接瘫软了林初夏身边,并将头靠在了姐姐肩头。这种能够相依为命的日子,此刻都觉得如此幸福,可是,这样的幸福,很快就要远去。想至此,林若寒的眼眶又微微湿润了。
“姐,你有什么地方想去吗?我们去旅行好不好?”
林初夏自然明白若寒的心思,略带苦涩的微微一笑,继而摇头,“我哪儿也不想去,若寒,你听姐姐说。”
她伸手板过若寒的肩膀,语气和神情都十分认真,“若寒,现在姐姐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好好的听着,并且放在心上。明天,你就去寻找买主,把那些带不走的奢侈品,还有这套房子都处理掉,然后买张机票,离开b市。窀”
“为什么啊?”林若寒一脸不解的问道。
“别问为什么,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林初夏非常严肃的继续说道,“若寒,你要尽快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也好,或者干脆出国也好,总之,一定要去一个慕东霆触不可及的地方。然后,用这些钱,好好的生活,听懂了吗?”
显然,林初夏是把顾子扬的威胁放在心上的,她最害怕的就是他们会伤害若寒,只要若寒离开,她便再无顾忌了。
林若寒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却只能木讷的点头。从小到大,她都非常听姐姐的话。
“姐,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林初夏苦笑,含泪的眼眸中却突然闪过一抹阴森。“我还有心愿未了,所以,你走之后,我会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既然慕东霆无情,就不要怪她无意。既然她得不到,那么,沈天雪也休想得到。
……
彼时,天雪正躺在床上看书,毫无预兆的就打了两个喷嚏,之后,心脏开始无规则的狂跳起来,还有些喘不过气。
她坐起身,手掌捂着心脏的位置,大口的喘息,半响后,才稍稍的舒服了一些。
慕东霆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翻看资料,听到她打喷嚏,便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起身走到她身边。
“怎么打喷嚏了?是不是晚上出去的时候受凉了,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他关切的询问道。现在天雪可是重点保护对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马虎了。
“打喷嚏也不一定是感冒,说不定是有人想我了呢。”天雪嘀咕了句,翻身躺回了床上,但下一刻,又被慕东霆拎了起来。
“你是不是还想说,是颜飞想你了啊。”慕东霆酸溜溜的说了句。
天雪的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不自觉的拔高了音量,“慕东霆,你没事找事是不是?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
“怎么又那么大的火气,你要睡觉就把书拿走,别躺在床上看书,对眼睛不好。”慕东霆关切的说道,并顺手把她看的育儿书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天雪重新躺回床上,仍是不冷不热的丢出一句,“少管我的事。”
慕东霆有些苦涩的淡淡失笑,“你是我老婆,是我孩子的妈,我不管你管谁啊。”
“医院里的那个不是等着你去管吗。”天雪说完,扯过被子蒙住了头,懒得再看他一眼。
慕东霆并未还口,如果继续争执下去,只怕又要惹天雪生气了。他微叹一声,起身关掉了床头灯,只留下一侧昏黄的壁灯,然后温柔的扯下了她蒙在头上的被子。
“好了,睡觉吧,被再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了。”他细心的为她掩好了被角,然后起身回到了沙发上。
这是他和天雪经过争执与磋商,最后各退一步,决定他每晚可以留在天雪的房间里,但是只能睡在沙发上。
在沙发上睡的第二夜明显比第一夜好了很多,大概是渐渐有些适应了,也没有第一夜睡得那么不舒服,第二天早起,虽然身体还是有些僵硬,但不至于起不来床。
天微亮,慕东霆就醒来了,今天上午是他接任沈氏集团以来的第一个股东会,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丝毫马虎不得。
他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又把会议上要用的资料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
而天雪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专注而认真工作的男人,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资料上,剑眉轻锁,目光幽深,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致命的魅力。
他漂亮修长的指尖翻动着纸张,动作却非常的轻缓,应该是怕打扰到她休息。天雪眨了眨长如蝶翼的睫毛,侧身躺在床上,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她只是觉得慕东霆的身上就像有吸力一样,让她根本移不开视线。
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天才,天资再卓越的人,也需要后天不懈的努力,慕东霆能有用今天的成就,是和他的付出密不可分的。她曾经听顾子扬说过,在他们创业的初期,慕东霆也曾四处碰壁,每天只睡两个小时的觉,其余时间都在工作,想一想,那时的他,的确让人心疼。
正是胡思乱想之际,一道低哑磁性的声音突然想起,在寂静的空间内,充满了暧.昧不明的诱.惑。
“老婆,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吗?”慕东霆邪气的勾动唇角,懒洋洋的笑着。指尖翻过最后一页文件后,专注的目光终于从文件转移到了天雪身上,渐渐的变得温柔。
天雪的目光来不及躲闪,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都亮起了目光相撞的电火花,噼里啪啦的作响,火光闪动。
天雪脸颊微红,目光慌乱的闪躲着,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模样羞涩,又可爱。
慕东霆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来到她床边,温柔含笑,静静的俯瞰着她,询问道,“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天雪摇了摇头,从床上坐起来,低垂着头,嘀咕了声,“我饿了。”
“嗯,那下楼吃饭吧,我上午有个很重要的会,马上就要走,今天不陪你吃早餐了。”慕东霆温声解释着。
“哦。”天雪随口应了声,而后掀被下床。
慕东霆换了身非常正式的西装,拿着公文包,开车离开了。
而偌大的别墅内,就只剩下佣人吴嫂和天雪,另外一个月嫂请了几天假,回老家探亲去了。
吃过早饭,天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当天的报纸,经济版醒目的刊登着慕东霆最近又接了几个大项目,或者并购了某某公司,他的事业越做越大,大概用不了多久,b市就是他的天下了。
厨房中,吴嫂正在收拾碗盘,平日里吴嫂是最认真仔细的人,今日却突然毛手毛脚起来,噼里啪啦的连续打碎了几个碗盘。
“吴嫂,怎么了?”天雪发现手中的报纸,起身来到厨房,只见吴嫂一边抹眼泪,一边蹲在地上收拾瓷器碎片。
见天雪站在门口,慌乱又忐忑的说道,“太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些打碎的东西,我一定赔。”
天雪似乎并不关心那些精美昂贵的瓷器,反而担忧的询问道,“你有没有伤到?”
吴嫂摇了摇头。
“人没事就好,把碎掉的东西收拾一下丢掉吧。”天雪漫不经心的回了句,刚要转身离开,却被吴嫂叫住。
“太太,我,我能不能请半天的假,我孩子在学校和人打架,受伤被送进了医院,学校老师刚给我打过电话。”吴嫂急的都要哭了。
“那你快回去吧。”天雪回道。
可吴嫂的脸上却写满了犹豫。“可是,太太你一个人在家……我怕先生会不放心。”
天雪很是无奈的一笑,“放心吧,我不会逃跑的,更不会连累你。”
“太太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您现在怀着身孕,一个人在家,自然会让人担心的。”吴嫂慌忙解释。
“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去看你的孩子吧。”或许即将为人母,天雪很能理解吴嫂。
“那,那我就先走了。”吴嫂解下了腰间的围裙,急匆匆的离开。但她虽然着急,却不忘给慕东霆打了个电话知会一声,而慕东霆正在开股东会议,一时半刻当然是赶不回来的。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就是这短短的半天时间,却发生了一件几乎改写所有人命运的事。
天雪看完了报纸,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体育频道正在重播南京青奥会的开幕仪式,都叫兽站在高台上唱歌的样子简直帅的一塌糊涂。
天雪看着液晶屏幕,下意识的就把慕东霆与电视中的男人相比较起来,随后,又发现自己真的很无聊。她甩了甩头,略有些自嘲的一笑。
客厅内的落地古董钟当当的响了几声,天雪打了个哈欠,准备上楼去小睡一会儿,等醒来的时候,大概吴嫂也该回来了。
她刚站起身,准备上楼,门铃却在此时突兀的响了起来。
天雪开了门,意外的是,门外站着的人居然是林初夏。
“怎么是你?”
“怎么?不欢迎吗?”林初夏笑着说道,不等天雪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进了屋内。
客厅的空调开得适度,温度让人觉得非常的舒服。林初夏喧宾夺主的站在客厅正中央,目光打量着四周极为陌生的环境。
别墅已经重新装修过了,她最心爱的水晶灯不见了,她精心挑选的梦幻格子窗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沈天雪喜欢的地中海风。
此刻,林初夏只觉得心中酸楚难耐,这里,曾经是她和慕东霆的家啊,而如今,她终于深深的体会到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原来,从她转身离开慕东霆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他们已经回不去了。一直以来,不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而已。
“你有事吗?”身后,传来天雪极为冷淡的声音,之后又补充了句,“东霆不在,如果要找他,就去公司吧。”
林初夏缓缓的回头,虽然脸颊苍白消瘦,笑起来的时候,依旧温婉动人。“我想见他随时都可以,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呢,天雪,我是来找你的。”
“我不觉得我们还有相见的必要。”天雪由始至终神情都是淡漠的,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拿起了茶几上的苹果,低垂着头,耐心的削苹果,对林初夏置之不理。
而林初夏的耐性似乎格外的好,她不急不缓的在天雪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目光再次打量起别墅内的装饰。
“别墅装修的很漂亮,看来是花了不少的心思与金钱吧。”
天雪并不回应,甚至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顾着低头削苹果。
林初夏也不恼火,只是微微的牵动唇角,继续说道,“只可惜,这不是我喜欢的风格,只怕又要重新装修了,真是费钱费力的。”
天雪握着水果刀的手明显一僵,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目光困惑的看向林初夏。她并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林初夏的脸上也做出一副错愕状,语带惊讶的说道,“怎么?难道东霆还没和你说吗?他已经答应我,要和你离婚,然后娶我为妻了。”
天雪美眸渐渐微眯起,眸中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眸色越来越冷,握住水果刀的手越来越紧而已。
她冷笑一声,语气极为嘲讽。“是吗?那很好啊,我倒是解脱了。”
林初夏愣住了,她根本没想到天雪会表现的如此平静,她还以为,天雪会咆哮,会歇斯底里。
林初夏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天雪,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脸上找出一些破绽,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找到。天雪看起来,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无奈之下,林初夏把目光转移到天雪的肚子上,因为她穿着宽松的衣服,完全看不出小腹凸起,但即便如此,在林初夏看来,仍是极为刺眼的。
“天雪,我真的很抱歉,特别是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他的确很可怜。”
天雪已经心如止水,本不打算与她计较的,他们想要在一起,想要怎样都与她无关。只是,这并不代表林初夏可以任意的品评她肚子里的宝宝。
天雪盯着林初夏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扬起的唇角含着一抹冷嘲的笑,“那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们喜结良缘呢,只是,和一个艾滋病患者结婚,我的确很佩服慕东霆的勇气。”
被赤.裸.裸的揭穿病情,林初夏脸色微变,藏在衣袖下的手掌死死的紧握成拳。但她很沉得住气,不过是转瞬的工夫,再次换上了一张笑脸,“不错,我的确感染了艾滋病毒,但即便如此,东霆从始至终爱的人只有我,沈天雪,你一直都是输家。”
天雪淡淡的回望着她,目光依旧是平静如水,只是脸色苍白的几乎没了血色。短暂的沉默后,她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很冷,那淡漠的姿态,好像在说着别人的闲事一样,“我承认,我的确是输了,但是,我并没有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爱情。”
天雪从不认为,林初夏是自己的敌人。她最大的敌人,其实是自己的心。她的这颗心脏,无怨无悔的爱了慕东霆整整十个年头,到头来,除了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如果,如果不是爱的那么深,那么真,她也不会让自己伤的这么重。
她的确是输了,输给了自己,输给了爱情,输的很惨很惨。
“好吧,如果这样想会让你舒服一点,那么,我无所谓。”林初夏讥笑着,耸了耸肩,目光重新盯着天雪的肚子,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清楚我的病情,那有些事,我们也应该说清楚才好。你也知道,我这种病是不能生孩子的,东霆已经答应我,等你的孩子出生之后,就交给我抚养。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东霆,和他有一个孩子,天雪,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孩子当成亲生儿子来抚养的。”
林初夏刻意的咬重了‘亲生儿子’几个字,分明显得不怀好意。
波及到肚子里的孩子,天雪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林初夏,你休想动我的孩子。”
林初夏讥笑一声,“东霆决定的事,你以为你能反抗的了吗?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那么在乎你肚子里的东西,因为这个孩子,他是要拿来哄我开心的。”
“林初夏,你住口,别再说了!”天雪激动的站起身,身体都在微微的发颤。她死死的瞪着林初夏,目光好像要吃人一样。
林初夏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怎么?恼凶成怒了,你还敢打我不成,你动我一根手指,东霆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会打你,甚至不会碰你一下,因为,看着你都让我觉得恶心。请你离开我家,立刻,马上!”天雪伸出手臂指向门口,冷冷的下着逐客令。
“你凭什么让我离开?”林初夏咄咄逼人的说道。
“就凭我现在还是慕太太,是这里的主人,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就报警了。”沈天雪说完,转身就向楼上走去,她甚至不愿再多看林初夏一眼,因为,她怕自己真的会吐出来。
天雪回到了自己的卧房,砰地一声关紧了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无力的躺倒在大床上,身体仍在微微的颤抖着,额头上侵出了一层冷汗。
她用被子捂住头,就像一只鸵鸟一样,把自己深深的藏了起来。天雪发誓,她真的不愿去想,但脑海中却不停的冒出一个又一个片段,最终浮现出一个残忍的结论。
当初,沈家出事以后,慕东霆分明已经答应和她离婚的,可是,在得知她怀孕之后,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那么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甚至为了孩子而接受她的冷嘲热讽,难道他的目的就是把她的孩子当成礼物送给林初夏?
此刻,天雪已经无法正常的思考了,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林初夏的话,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信任慕东霆。
清澈的泪珠缓缓的滑落眼角,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她为什么要哭?因为慕东霆的再一次背叛吗?!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温柔体贴,他的呵护备至,他的隐忍退让,还历历在目,天雪真的不愿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掠夺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