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老爷子看到厉斯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脸，心里有了数，神情越发严峻。
他说道：“去医馆验一下血，重新做个测试，现在就去。”
厉斯辰的表情太过难看，她踉跄后退两步，浑身忍不住发起抖。
随即，大步走出了门。
——这不可能。
她快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失了魂的眸子漫无目的地扫视四周。
——这不可能！
厉斯辰握着拳，用力砸在一旁的大理石砖墙上，眸中慢慢凝聚出了冷芒，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
明明那些事情历历在目，明明她还记得当时的一切，怎么可能——
厉斯辰阴着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刚要给封禾发消息，指尖一顿，又缩了回去。
不行啊。
不能先和小禾讲，之前她好像丢失了什么记忆，甚至被埃文认为是自己有精神分裂的倾向。
如果再抛出一个大雷，恐怕她真的会被当成疯子。
她不想再被送进去一次。
厉斯辰怔怔想着，先给裴声打了个电话。
而她的身后，正有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快步赶过来。
铃声响了几秒后，裴声似乎正在做什么，厉斯辰听到另外一边传来了一声痛呼。
“闭嘴！不许出声——阿辰？你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
厉斯辰看了眼时间，淡淡道：“你的伤好了吗？”
“伤？”裴声奇怪道，“什么伤？哦，你指的是之前车祸的伤吗？”
厉斯辰：“……嗯，好透了吗？”
“早好了，你还不如问沈音有没有好透呢，她伤得可比我重得多。”裴声笑道，“你别多想啦，我这还有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厉斯辰：“没有了。”
“好，那我挂了啊——沈音，别逼我在美好的周六扇你——好了挂了拜！”
厉斯辰盯着走廊前方，慢慢放下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脑袋越来越疼，她轻轻捏着眉心，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只记得西餐厅的事。
而且……如果没有发生西餐厅的事，那裴声和沈音还是遇到了车祸吗？
所以说，这是命中注定的劫难？
厉斯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无声地深吸一口气，让面部表情恢复正常。
她冷冷淡淡地转过身，看到厉家两个从业精神科的医生族亲走过来。
两人微微欠身道：“少小姐，老爷子让我们陪你去医馆。”
厉斯辰：“嗯。”
她走向电梯，又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眼封禾的信息。
【小禾：宝宝，给你看我中午吃的。】
封禾发了两张汤圆照片，厉斯辰刚要回消息，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望向自己的左手。
她抖了抖袖口，露出一小截纤细的手腕，腕间内侧的红斑如以往一样，依旧没有褪去半分。
厉斯辰按下电梯键，低头盯着手腕，只觉浑身发冷。
她努力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声，在两名族亲的陪同下坐车去了医馆。
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却承载了综合医院的容量，厉斯辰下了车，走进别墅庭院里。
一些穿着丝绸睡衣的老人正靠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晒太阳，厉斯辰经过他们，跨上阶梯，进入门厅。
她轻车熟路地上了电梯，一直升到最高层。
“少小姐，这边。”
电梯外已有人等候，是一个染了一头红发，留着狼尾的年轻女人。
她是厉斯辰在厉家一直以来能面对面交流病情的精神科医生，旁支表亲，也就比自己大四岁而已。
“厉温，好久不见。”厉斯辰点头示意。
厉温笑得轻松，耸了耸肩：“好久不见对我来说是好消息，我可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她这话说得没错。
一旦厉斯辰要来这里，全身检查和精神心理测试都得跑不了，还要留下来医学观察，深度对话。
一整套下来，别说厉斯辰，她自己都累得够呛。
“好了……先去把各种项目做了吧。”厉温拍了拍厉斯辰的肩膀，“血常规、脑ct什么的，不用我说了吧。”
厉斯辰看了看身后跟着自己的人，淡淡道：“我不做那些，直接最后一步吧。”
厉温懵了：“啊？你以前可不这样。”
厉斯辰最开始在厉家的几年，做检查喜欢一拖再拖，隔一个小时就要坐十分钟车回屋子看看昏迷不醒的宝贝女朋友。
后来她留在A市里，偶尔回来几次，总是以自己忙为理由，被厉老爷子盯着才愿意快速做完检查。
但无论怎么样，厉斯辰都是不愿意和她正面交流沟通的。
“不需要做全身检查，我们现在需要一场深度的对话，我很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你只要听着就好。”厉斯辰绕开她，走进宽敞的房间里。
厉温：“……”
她示意两个精神科的族亲离开，轻轻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厉斯辰在咖啡机旁泡着她刚买的进口咖啡。
“品味不错，我平日里也爱喝这款，不过需要加一点牛奶。”厉斯辰把咖啡伴侣也放了进去，问厉温，“还得加一块方糖，不然真的难喝。”
厉温：“难喝你还喝？”
她走过去，注视着厉斯辰拿勺子搅拌咖啡液的动作，不经意问道：“我们少小姐的驸马去哪里了？”
“什么驸马？”厉斯辰端着咖啡杯走到沙发边上，慢慢坐了下来，“我才是要娶媳妇的人。”
“呦，看不出来呢。”厉温微笑，“还以为你是只会求饶的那一方呢。”
厉斯辰抬眼，看着厉温，默默地吹着咖啡热气。
厉温从桌上拿了几张表格，又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一支钢笔：“近期躯体化反应严重吗？”
“做噩梦的时候会严重。”厉斯辰道。
“正常，你以前也这样，所以说状态还算稳定是吧？”厉温漫不经心道，“有没有什么能让我觉得你快要崩溃的惊喜？”
厉斯辰道：“你虽然名字里带温，但说话一点也不温和。”
厉温哈哈一笑：“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你要是不配合我的工作，那就在这儿耗着呗。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厉斯辰继续用勺子搅着咖啡里面的方糖，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能接受什么样的惊喜？”她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