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晨子从阁楼上醒来后,下楼没看见韩奕时。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躺在阁楼上的。
回到自己的屋里,袁晨子在脖子挂上照相机,反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将一头秀丽的栗色长卷发散在后背,整理妥当后就出门。
经过文化广场时,百年大榕下的两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正围坐在石桌前下象棋。旁边还站着几个背着手观棋的老人。
袁晨子按下快门,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村头的荒屋群。今天她特意到这里来看看。与周围空旷的绿色相比,几间老旧的荒屋依旧像是紧紧挨在一起。令人唏嘘不已的是,其中一间荒屋已经坍塌。这就是前些日子起火的,圆村长家的旧屋。如今青灰色的屋顶不复存在,外墙和内墙黑漆漆的,有明显被大火烘烤过的痕迹。原先门口两边的墙脚处,生长着的过膝野草早已化为灰烬,门前的地面呈现一片荒芜。大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起火那天晚上,付大哥就站在这里的某个位置,亲眼目睹了这场无情的大火。想到这里,袁晨子的脚步不禁变得沉重。她慢慢靠近这间曾在熊熊大火中备受折磨的荒屋。屋内的东西被烧得所剩无几。袁晨子小心翼翼地踩在废墟上面。在祖厅的地面上,有一个烧得发黑的相框,被坍塌的砖块压着,露出一个角。袁晨子拨开上面的砖块。此时的相框里没有了照片。
袁晨子把相框放回原处。继续往里走。凭着之前来过的记忆,辨认出中央的是方形天井,青砖地面上散落着一地破碎的瓦砾和烧成黑炭的横梁。再往里看,那是袁晨子当初差点住进来的房间。原先存放谷物的大缸,其中的一个是被掉落的砖头或房梁之类的东西,砸破了一个大口子。这个曾经是房间的地方,现在没有留下一丝像房间的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以前来过这里,袁晨子丝毫分辨不出如今屋里的布局。
若是付大哥看到如今这一幕,该会多么悲痛。她甚至不敢想象,起火那晚,当付大哥眼睁睁看着大火烧毁屋里的一切,而他无能为力的心情。
袁晨子站在这里吊唁付大哥,就像付大哥每年都来吊唁他的师父方红岚一样。倘若以前经历的痛苦都是磨难,那么袁晨子愿意相信,付大哥只是去了远方的极乐世界。
听说不久之后,屋子会被拆掉。赶在那之前,袁晨子将镜头对准这间沉淀了许多故事的老屋,义无反顾地按下快门。
此时,池塘的水依旧是绿色的,菜园旁的蔬菜瓜果依旧在默默地抽芽、开花、结果。
回到热闹的街市,和刚才在荒屋群里看到的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袁晨子被一只手从背后轻拍了一下肩膀。
“晨子,你怎么在外面?”丹姐惊讶地问。
接着,丹姐告诉袁晨子一件奇怪的事。
“刚才遇见一个年轻小伙,他问我418号往哪走。而且他还自称是你的朋友,你知道是谁吗?”
“我的朋友?”袁晨子感到疑惑。
“是啊。他长得高挑,穿了一身黑衣服,还带了一个口罩!”
袁晨子听丹姐这样的描述,更加糊涂了。实在想不出来,哪个朋友会来这里找她,而且是男生。
“他往哪边走?”袁晨子问。
“现在估计往418号去了!”
袁晨子向丹姐道谢后,立刻往418号走回去。到底是哪个朋友?袁晨子一路上都在琢磨。此时脑海里想到的是唐丰。可是,自从唐丰回北京之后,只和他通过一次电话,而且那时她还离开公司,更没有决定来凤南村庄的打算。朋友中知道袁晨子在凤南村庄的人,几乎寥寥无几,而且唐丰不在这些人里。如此看来,唐丰就更加不可能到凤南村庄来。
眼看快要回到418号,袁晨子都没有琢磨出丹姐口中的那个年轻小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此时,就在前面的林荫道上,有一个穿着一身黑的背影进入袁晨子的眼帘。除此之外,路上没有其他人。他应该就是刚才丹姐遇见的那个年轻小伙。
从男人的身形来看,袁晨子肯定他不是唐丰。同时,她在自己的朋友中没有找到跟这个男人相匹配的人来。甚至敢肯定他根本不是袁晨子的朋友。
黑衣男人在418号门前停下,看来他的目的就是418号。韩奕时这个时候并不在家。因此院门是锁上的。
黑衣男人往院里瞄了几眼,然后走到旁边的篱笆墙下,又往里面东张西望。
见此状,袁晨子的心一紧,不禁怀疑起这个黑衣男人的身份。
黑衣男人环顾四周。袁晨子连忙躲在一棵紫荆树后。也许是已经确定周围没有人,黑衣男人迅速攀爬上篱笆墙,跳到院里。
袁晨子从树后出来。既然这个男人不是来找她的,可能就是冲着韩奕时来的。竟然敢擅闯民宅,肯定不是好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袁晨子在路边捡了一根树枝,悄悄靠近院门,往里看,没有看到黑衣男人。袁晨子又轻手轻脚地用钥匙打开锁。
此时,车库传来动静。袁晨子到时,黑衣男人正在车库里东翻西找。
“你是什么人?”
黑衣男人一惊,打量了一下袁晨子,然后快速向外冲出去。
袁晨子抡起树枝,打过去,没打着。面对袁晨子的乱棍,黑衣男人用手臂抵挡,最后无处躲藏。黑衣男人找准机会抓住袁晨子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黑衣男人气喘吁吁地说:“现在你们狗仔队记者的身手都这么好的吗?”
“什么狗仔队,我住在这里!”袁晨子觉得莫名其妙。
“你住在这里?”
袁晨子趁黑衣男人放松警惕,立刻将他反手按倒在树下的桌子上。
“我当然住在这里!倒是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是来找韩奕时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找韩奕时。为什么来找他,有什么目的?”袁晨子质问。
“我是他朋友,找他当然是叙旧啊!”
“既然是韩奕时的朋友,刚才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车库里翻来翻去的,而且看到我就跑?”
“我哪有鬼鬼祟祟!我是想骑一下韩奕时的自行车。之所以看到你就跑,是看到你面前挂了一个照相机,以为你是跟踪我到这里来的狗仔队。你真的不是狗仔队?”
“当然不是!”
“那就好。既然误会都解开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你对我的误会解开了而已。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这样吧,我摘下面罩,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袁晨子犹豫片刻,才松开他的手。
黑衣男人摘下口罩,露出端正立体的五官。
“怎么样,知道我是谁了吧?”
袁晨子微微倾斜着头。
“你是?”
“我江昊,你不知道?”
袁晨子摇摇头。
“你不看电视,不上网的吗?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
“难道你和韩奕时一样,也是艺人?”
江昊几乎要被袁晨子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