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靖的园艺店里进来一个戴着一副金色边框眼镜,眉毛倒立,大耳垂的男人。他是凤南村庄的村长方圆,今年到了五十知天命的年纪。尽管如此,他的腿脚敏捷,走起路来干脆利索。
方圆的父亲原先是唱戏曲的。他看不起父亲的职业,不愿继承父亲的衣钵,于是另辟天地,经营起一家锯木场,成为村里有名的木匠。他有一双巧手,无论什么样的木头,经他的手一摆弄,就可以成为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甚至是一栋屋子。他原先的锯木场就是用木头搭建的。以前,村里还没普及电器时,人们烧火煮饭用的木材,都会到他的锯木场购买。
自方圆当上村长后,便把锯木场拆掉,彻底告别木匠这一行当。当时这引起一阵小轰动。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他真傻,放着好好的家业不做!且不说他那间锯木场,光是靠他木匠这门手艺便不愁吃穿!”
“我看方师傅是个嗜官如命的主!”
“村长算哪门子的官!”
虽说方圆不再是木匠,但倘若哪家老人若想给自己换一把新木躺椅,还是要来拜托他。只因他制作出来的躺椅稳固,耐看,很是合乎老人们的心意。
这些年,人到中年的方圆,身材开始发福,原本矮胖的身材显得更矮更胖。起初,村里有人打趣地喊他“圆村长”。一来二去,这个称呼便流传开来,索性大家跟着喊他“圆村长”。一来是对他村长身份的认同,二来是认为与“方”相比,“圆”似乎更加与他的身材相符。他不计较,任凭别人这样称呼。有时还会咧嘴发笑,因此额头上那几道深浅不一的抬头纹则更加明显,像被刀刻意雕刻上去的一样。
凤南村庄一年一度的文化节快到了,方圆正忙着到处张罗布置。今天他是特意到园艺店来找秦靖的。
经秦靖介绍了最近的新品花卉,方圆眯着眼睛看,琢磨着说:“往年我都是在这家店里订购花卉!虽然店长换了,但质量应该可以保证吧?”
“当然!”
“价钱方面能不能稍微低点……”
经费方面虽然不吃紧,但方圆觉得用在装饰上面的钱,还是能省则省。
秦靖想了想,说:“圆村长,你看这样行不行,这届文化节上用的花卉,我全部免费提供。但我有一个小请求!”
“什么请求?”
“让我这家园艺店的名字出现在文化节上,我就是想借此打个小广告。”
方圆没有丝毫犹豫,满口答应道:“没问题!”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搓了搓手,问:“可是我不明白,你的店现在是村里唯一的一家园艺店。几乎所有花卉生意都是你的,还需要刻意打广告?”
“现在是只有我这一家没错,可谁敢保证以后还是呢?打开门做生意,不会有人怕顾客多的!不是吗?”
方圆连连称赞,说:“好好好!”
起初,他并不是很看好秦靖。一个大男人,跑来村子里开一间小花店,整天摆弄花花草草,不见得会有什么出息。然而,令方圆没想到的是,秦靖接手这间园艺店后,便第一时间着手把店铺扩大。再加上他今天谈的条件,如此看来,这小子的心思不简单啊!
方圆愿意毫不吝啬地为秦靖的园艺店打广告。若是他的店铺真能够名声大震,也说明自己对村子治理有方。这样想着,方圆心里开始乐了!
孟露妍不明白表哥为什么要这样做,看圆村长已经走远,她终于忍不住劝说:“表哥,就算你再怎么想打广告,也没必要把全部花卉的钱都免了啊,这咱们不是亏大了吗,是不是要再掂量掂量?”
“俗话说:‘小财不出大财不进’嘛!”
秦靖绝不是一时兴起才作出这个决定的。他早已打算让自己的园艺店在这届文化节的舞台上露露脸。老实说,秦靖知道圆村长一定会在他这里订购文化节的花卉。但还在考虑该怎么开口拿到宣传机会。今天一看圆村长对花卉价钱有些犹豫,他立马觉得机会来了。
秦靖见孟露妍仍旧疑惑不解的模样,便一边给花喷水,一边继续说道:“这次的文化节,想必有不少外来人,这是个大搞宣传的好机会!总之算下来,无论怎样我们都亏不了!”
“好吧!”孟露妍耸耸肩说。
秦靖放下喷壶,摸着手上的黑色机械表,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像在等什么人来。
孟露妍百无聊赖地伸手去扯摘一株百合花的叶子。秦靖见状,拍了一她的手背阻止,说:“别瞎动,这是客人订购的!晨子一会要过来拿回去!”
“袁晨子扭伤了脚,她今天是不会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她现在怎么样了?”
孟露妍满不在乎地说:“我哪知道这么多,只是暂时走不了而已吧!”
“难怪今天她迟迟都没有过来。”秦靖心想。
孟露妍见表哥露出担心的表情,猜出他对袁晨子有意思,说:“表哥,你要是喜欢袁晨子,就把她追到手。这样也可以让她离韩奕时远点!”
秦靖处理好店里的事情后,精心挑了几株含苞待放的百合花,到418号探望袁晨子。
开门的是韩奕时。
秦靖微笑着说:“我是来看晨子的!”
“进来吧!”
“秦靖,实在对不起!我忘记告诉你,今天去不了你的店里!”
袁晨子半躺在沙发上,脚上包扎着几圈绷带。她是见到秦靖,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已经爽约了!
“没关系!我还要谢谢你忘记呢。这样可以让我有借口来找你!”
韩奕时默默地走回书房!
“你的脚怎么样?”
“这是小伤,没事的。我能走路,只是稍微有点疼。不过,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好啦!”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记得你高中那会就摔伤过腿,为此修养了一个暑假!”
“你怎么会知道的,齐雪跟你说的吧?”袁晨子那时还没有跟秦靖同班,更不记得自己有跟他提过这事!
“不是!”秦靖停顿了一下,又说:“当年你在溜冰场上英勇大战的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我当然就知道啦!”
“连你也知道了,我就说嘛,好事无人知,坏事传千里!如果那时我是威风凛凛的样子多好!”
事实上,这件事是秦靖后来特意从别人那里打听的。有时候,他想,假如后来袁晨子没有转学,或许和他在一起的是她,而不是齐雪。
客厅里传来袁晨子和秦靖的笑声。
韩奕时随手在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翻阅,奇怪的是,此时他连一字一句都看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