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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虽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却也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论起姿貌,他比司马峥更出挑些,也就没那怜香惜玉的心——若单看脸就触目生情,他拿块镜子自照岂不更简便?

何子鱼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又怕这一巴掌将这摇摇欲坠的伤患打得本性毕露,到时候这人恩将仇报,不知要掀起多大的妖风。总之他有一大家子人要顾虑,得罪不起。

这下他终于领会到龙骧将军的厉害了,此人当真是兵不血刃,专门打蛇七寸,难怪那么多吴国人被这厮弄得叫苦连天。

司马峥此人不仅心眼繁多,且长得歪斜,此时看他面露难色,便趁机蹭鼻子上脸了。只见此人气息奄奄的朝他走来,将下巴堂而皇之的靠在他肩膀上,努力把那高大的身躯往他怀里拱。

自从跟这人撕破脸后,何子鱼就发现此人一天有七十二般变化,前一刻还在不咸不淡的跟他豪横逞威,后一刻就含笑跟他攀那无从说起的枕边情缘,其变脸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一刻都不消停。

他天翻地覆变化万端的折腾下来,何子鱼面目憔悴,心如死灰。

按理说司马峥有那七十二般心眼和一身不知深浅的武艺,就不会被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小芽菜给伤到半根毫毛,是以此人在他跑出去拔剑又跑回来的这段时间,基本是在等他上钩。

何子鱼不知天高地厚,差点以为自己出息了,回头一想才发现他的每个举动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他那半途而废的秉性也没能逃出司马峥的法眼,所以人家干脆有恃无恐,也没说不给杀,只是他爹娘都被搬出来了,他还能缺心眼到不顾爹娘的安危?

“你他娘的——”何子鱼绕明白后只差没气哭,“吴国那么多人供你挑选,干嘛只算计我,我又没得罪你……”

司马峥身子一僵,抿了抿嘴,随即垂着脑袋走开了,无精打采的搬出个小箱子,背对着何子鱼给自己上起药来,抽泣有声,肩膀肉眼可见的颤抖。

何子鱼眼不见为净,大步朝门口去。

“不准走,”司马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要待在我身边,直到游戏结束。”

“什么鬼?”

“高山流水啊。”

何子鱼恍然一愣,回头望着那不动如山的背影,良久说道:“好吧,既然你当那是个游戏……但它不是被你结束了么?”

司马峥仰望着虚空有气无力的叹息一声:“何子鱼,司马峥是你的,龙骧将军是魏国的,司马峥没说要结束。”低头将绑带缠好,“从没说过。”

何子鱼好笑的摇了摇头,将眼底的湿意压回去:“你只差让我去了半条命,去你妈的没说过!”

他大步跑出去,几个魏兵笑嘻嘻的跟着他。

“你怎么把他丢下自己跑出来啊?”

“跟他吵架了么?他会偷偷躲起来哭的,他每次挨了骂就会躲起来哭,去找你的那条路全被他眼泪泡过。”

“他其实不坏的,你哄哄他吧。”

“要是你变得不幸,他也会痛苦吧。”

何子鱼突然回身:“但凡你们经历过我所遭受的事,都不会说得这样轻松。我真是羡慕他,连他这样强悍又精明的人也有人心疼,我拽着两百斤辎重在深冬的泥塘中走过时,谁心疼我呢?”

他眼底通红,向这些人问道:“他将我推进铁笼时,有谁到他面前替我求情呢?他将我推到那千古罪人的断头台上时,又有谁替我感伤呢?我难道天生就是个硬心肠,活该叫你们来教导我如何去爱一个比我强大几百倍的人?”

几人讪讪的看着他。

“他其实也没那么强,就只比你好一点。”

何子鱼懒得跟这些偏心眼的人计较,他抬脚走到关口,立马被丢了回来,折回身打算从后面走,司马峥形影不离要为他指路,忙活半天就是没能逃出这龙潭虎穴。

比起西北边境上的血战,方逊和司马峥就是在小打小闹,双方死伤人数不足西北的七分之一。两人都是搞阴谋诡计的老手,主张的是坐收渔利,追求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于是方逊就派人去贿赂魏帝身边的大臣,一番威逼利诱后,魏军的补给出了问题。既然都去北方了,就更往北一些,策反了魏国北边的游牧散族,给赵雅添了些堵。

司马峥万万舍不得花这些冤枉钱,且吴国士族过得比皇帝还滋润,些许小钱人家也看不上。他就出人力,手底下那群神出鬼没的暗线在吴国乱捅,捅得吴国人家翻宅乱。

楚州有位仙风道骨的士族大家主,这人嘴边是“长幼尊卑”,堂上是“明镜高悬”,骂的是“鹑鹊之乱”,恨的是“上烝下报”,就是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他不仅上烝下报,还鹑鹊之乱了。

此人将幼孤的亲侄女关在庄子里暖床,却对外面扬言她跟人私奔。这床一暖就是十五年,生出个残障的小儿,不久前这小儿落水死了。此等惊世骇俗的丑事便被司马峥的暗线顺藤摸瓜给扒拉出来,传得满大街飞。

至此那苦命的孤女才终于被有心人给解救出来,一时间士林哗动,民间悚然。

士族中真正问心无愧纯任自然的没几个,家主们动不动就会有被人揭老底、捏软肋的威胁,就好比襄王,他好些天没想明白自己何时露的马脚,司马峥的眼线又是何时跑去王府的。

连保卫森严的襄王府都遭了黑手,其他人哪还能独善其身?

吴国很快就被掀翻了天,常有劲爆的消息抛头露面,加上战乱,一下子就国不泰民不安起来,所以司马峥倒也没落下风。

这天两边统计完人数,清理完战场,除却稀稀拉拉的死伤,有三百魏兵被俘。被俘虏的吴兵,却仅有何子鱼一人。

何子鱼这个俘虏身兼多职,白天他被司马峥拽着到处巡游显摆,晚上司马峥就把他的手一捆,抱到床上胡作非为。

大抵是春天来了,无论人还是牲口都开始躁动。司马峥不再满足于表面的解渴,三番五次把手伸向他后面。偏生是这样畜生的人有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利害,杀不得,更惹不得,何子鱼整日战战兢兢,不堪其忧。

五龙关的时间像被施了行动缓慢的恶咒,太阳高高挂起,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云里闲游。

这让夹着屁股的何子鱼度日如年,整日以泪洗面。

五龙关后面有个小镇,这天何子鱼被拉到镇上的成衣店试衣,司马峥不分好歹抓起几件衣裳就把他卷到帘子后面,亲自替他宽衣解带,又亲自为他穿上,期间能搞的小动作那可就海了去了。

外面人多眼杂,司马峥凭脚指头思考都知道他不敢嚷嚷,更不敢大动作叫那帘子掀开半点缝隙,遂上下其手。这半天衣裳试得他面红耳赤,出来又被塞进首饰店。

小畜生司马峥把各种鸡零狗碎往他身上挂,何子鱼满头大汗的看着他拿起一个金步摇,将捏着簪子的手放到背后,打算在这人手上扎个大窟窿。

司马峥若有所思的瞧他一眼,随即将步摇放在自己头上,对着镜子摆弄起来,心满意足的欣赏良久,朝何子鱼道:“阿姐今年有身子了,我想给小孩选个礼物,却不知该选什么,帮帮我吧。”

何子鱼一听到“小孩”,面色缓了缓,帮着挑了个长命锁。

买了一堆鸡毛蒜皮的东西后,司马峥把手黏在他腰上,就在街上漫无止境的招摇起来,那些个部下在后面吆喝几声,咋咋呼呼的跑到近前。

副将愁眉苦脸的叫道:“将军,咱好日子到头了!”

“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竟把安平公主放了进来,叫她混在兄弟们后面上了战场,被方逊那老小子给掳了去了!”

司马峥猛一睁眼。

安平公主芳名赵萱,神龙见首不见尾,才名相当响亮。据说她时常扮做男人混迹在市井小巷中寻花问柳,专爱找美男评头品足,动不动就写诗,以至于潘安宋玉遍地走。

她不仅写,还要印。皇家财大气粗,她把自己那些诗印得山高,魏京的三教九流雨露均沾,人手一份。

这位去年春天才出嫁,不好好享受荣华富贵的新婚生活,跑来这受哪门子罪?

副将望着将军发霉的脸,同情的叹息一声,把怀里的信递过去:“太子殿下来信。”

司马峥不情不愿的拈住,搂着何子鱼肩膀看起来,看完眉头一锁。

赵雅虽是彻头彻尾的混账玩意,但对这同母妹妹却是很好的,已经安排好妹子的下葬吉日了。

太子殿下态度明确的让妹子以死谢罪,但魏宫里还有个太皇太后、皇后、皇上,宫外还有个家大业大的驸马和驸马那贵不可言的爹娘。要是真让公主死在这边,估计他司马峥一家老小得为公主陪葬。

司马峥不敢置信自己的后院竟然被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半天没找到自己的声音:“谁把她塞进来的?”

回来一查,原来人家压根没走后门,从进来到作死全靠自食其力。

事情是这样的:前段时间他们这里招兵,不知怎的消息飞进公主她老人家耳朵里了,她就去买了个假户籍——她不仅买户籍,连爹娘兄弟都买好了,一家人欢天喜地的把她送到军营。

“这个天杀的烦人精!”司马峥气得眼红,怒睁着眼寒声骂道:“见放着好日子不过,却来糟践人!”

何子鱼直接笑出了猪叫声,一群人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司马峥阴沉道:“笑什么?”

何子鱼放下手,嘴角高高翘起:“恭喜,风水轮流转,今日到你家。”

对方寒丝丝的盯着他,旋即温柔一笑:“你最好祈祷万事都顺着我来,不然你也别想好过。”

说完朝部下道:“去给方逊送个消息,叫他把那三百个兄弟放回,我把一个吴国的紧急情报做为交换。”

说完将何子鱼拦腰扛到肩上,何子鱼屈起手爪。

“你敢挠一下试试。”司马峥将他颠了一下,“别以为就能回去了,门都没有。”

何子鱼邦邦捶了两拳:“那可是公主,放我下来!”

“鬼知道她是什么。”

司马峥几步跨进屋子,将他丢到床上后便连啃再咬的吻上来,一边扒他衣裳。何子鱼七手八脚的推攘,几大个耳光甩上去,司马峥怒吼一声,将他裤子褪了下来,掰开他双腿。

“行行好吧司马峥!”他急得大哭,“我好端端的一个人,你要丢就丢,要碰就碰,还伙着个赵雅把我坑成这样——”

“你都叫我落到这种地步了,不能死乞白赖的还要我献出身子,拿出去啊!我、我日你仙人板板!”

司马峥退了出来,定定的望着他,蓦然一哂:“我果然还是喜欢你幻想的那片未来……”

“在那无垢的净土中,我毫无顾忌的站在你身边。”他心里如是想,嘴上却讨嫌的说道:“正因为幻想得不切实际,才令人防不胜防。”

何子鱼急忙把衣衫抓回来,勒紧裤腰带,把脸囫囵一抹,叱道:“呸!谁还没个天真的时候啊?你换到现在试试!”

那人不讲武德,说不过就又压着他用力吻起来,他哐哐几拳头砸到那背上。

滚烫的液体突然滴到他颊边,何子鱼望着对方湿红的眼眶愣了一下,随即拍手称快。

那通红的眼眶里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委屈,又像是倔强,闪过的泪光犹如破碎的镜面,于脆弱中夹杂了一丝凌厉。司马峥默不作声的凝视着他,把眼泪滚了他一脸。

何子鱼低骂一声,将这人踹了开。被踹到一边后司马峥就坐起来,背对着他颤抖。何子鱼把枕头丢到他背上。

这祸害最好哭死算了,毕竟这点小事跟他遭遇的那些个不幸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因这烂人,吴国的男女老少至今还在说“将军贪色,公子误国”,梁州的流民手头紧了就跑到军营门口闹。

每次来闹,方逊的金库就跟着瘪,那都是因为拿钱替他消了灾。每每他对方逊感激涕零,就不得不对司马峥恨之入骨。

让他恨之入骨的司马峥开始抽噎起来,不大稳当的气息里掺了道泣音,长一声,短一声。两人各占一边,你方唱罢了我登场。

美人落泪这种场面,他已经对着镜子看过很多次了,那自然是风情万种。司马峥这张脸蛋雌雄莫辨,哭起来更是有沉鱼落雁之姿——只见那浓密的睫毛湿哒哒的颤了几下,眼鼻红得分外妖娆。

何子鱼扑在床上撑起下巴,小腿在空中快活的晃荡。

司马峥缓缓别开脸,没多久又别过来,看到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后便神色一凝。

“你有没有公德心啊?!”这人哭着爬过来掐他腰,“可别高兴得太早,你给我等着!”

鸠关这边,前来传消息的魏兵半天等不到正主的面,直挨到傍晚方逊这尊大佛才终于现身了,淡淡道:“你们又想玩什么把戏?”

“我们将军叫小的带话,让阁下将那三百俘虏放回,他拿吴国的一个紧急情报作为酬谢。”

方逊抬起眼皮:“哦,有多紧急?”

“小的只是来带话的,阁下何不亲自问我们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