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母亲是个很温婉的女人。
宿清欢到现在都记得父亲看母亲的眼神,和母亲看父亲的眼神。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里面会有欺骗。
她无法把‘出轨’这两个字印在母亲的身上。
所以,她想向顾世峰求证。
“我知道你短时间内可能无法接受,不管是你母亲的为人还是你是我顾世峰女儿这个事情。”
顾世峰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看着宿清欢的眼神,谈不上疏离,但也绝对没有父亲看女儿的那种情谊在里面。
“事实上,我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我和你在墓园碰面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
顾世峰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见得那么在意宿清欢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消息。
宿清欢好歹是他的女儿,虽然两人之间没有办法像正常父女那样相处和交谈,但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她有什么想知道的,他会尽量告诉她。
“你不用把你母亲想得太过不堪,虽然她是生下了我的孩子没错,但她的心还是在宿付生那里。”
顾世峰说的云淡风轻。
像他这样的人,可能也不会把感情看得太重。
“我比宿付生先认识的素芳,那个时候我已经结婚了,但我的婚姻貌合神离,这中间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一二。
我追求素芳的时候,承诺过她,只要她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可以立马离婚,但是素芳和宋华恩是好朋友,她不能做对不起好朋友的事情,所以她果断的拒绝了,没过多久她认识了宿付生,两人很快就在一起了。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男人,但这都是被现实给逼的,我曾经一门心思的忠于我的妻子,我的婚姻,但她却给了我最大的欺骗,后来我身边的女人无数,但说实话,最让我心动的还是素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宜室宜家的女人,她不贪名不贪利,和她相处,我仿佛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她却和宿付生在一起了。”
宿清欢静静的听着,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
顾世峰说周素芳多好多宜室宜家,可她开心不起来。
手指无意识的抓紧了桌布,她抿唇,“是不是在那个时候起,你就想着有一天要把我父亲整垮?”
“清欢,你不要想着套我的话。”顾世峰笑出了声,“你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想借着这个机会从我这里得到关于你们最近费尽心思都查不到的消息,恕我难从。”
这个关头,他必须谨言慎行。
宿清欢轻轻的搅拌着面前的咖啡,笑了笑,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能趁这次机会在他口中套出话来。
“我母亲既然爱的是我父亲,为什么会生下你的孩子,也就是我?”
再次把话题绕到周素芳身上,宿清欢还是不懂这中间的牵扯。
“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吧,在素芳和宿付生在一起后,我比之前任何时候想要她成为我女人的心都更浓烈,有一次你父亲出差,朋友办了一个生日派对,素芳也在,我也在,素芳是不能喝酒的,但她那天喝了一点,她醉了,我照顾她,一个房间,孤男寡女,在面对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女人时,我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你母亲清醒过来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时,责怪我的同时还很害怕,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染,纵然宿付生再爱她,她也没有自信说宿付生一定会原谅她。
所以那一晚上的事情,她求我不要告诉任何人,而她自己,选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做宿付生的好妻子,这中间她不敢见我,就算不得不见,也是离我远远的,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素芳和宿付生结婚一年多没有小孩,他们去医院检查过,检查结果是宿付生的精、子有问题,素芳为了不让宿付生觉得失了作为男人的面子,就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反而一直说是自己的问题。
得知自己怀孕时,素芳也很痛苦,她来找过我,问我怎么办,我的孩子,我当然是说生下来,但其实素芳当时除了生下来,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们两人结婚这么久,素芳好不容易怀孕了,如果素芳说要把孩子打掉,势必会引起宿付生的不解。
长时间的自责与愧疚,那个时候起,素芳就有了轻微的抑郁症,后来你出生,宿付生对她恩爱有加,她的病症有所缓解。
直到宿付生出事,我又去找过她,让她带着你,以后就跟着我,当时她整个人完全处于无所适从的状态,我以为她会答应,但是没有想到,她还是拒绝了。
得到宿付生车祸自杀的消息,她一个人承受别人的骂声,处理完晋城的事情后,带着你回了小镇上。”
听完这番话,宿清欢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人的一生不可能一个错误都不范,母亲的错误,虽然错不在她,但也挺荒唐的。
她作为一个事外人的角度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觉得,她能理解母亲当时的处境。
她想,她还是不去墓前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了。
他活着的时候就没过什么好日子,在地下就让他安安心心的,不让世间的纷扰再去打扰他。
宿清欢抬眸,看着顾世峰,“你对我母亲,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
顾世峰靠在椅背上,虽然五十多岁,但还是一派硬朗。
他说:“我曾经对感情很忠诚,但回报给我的是欺骗,所以,我这人不太相信爱情这些东西,我对素芳,说不上多爱吧,也就是有好感,宿付生出事后,就算她答应了跟着我,时间长了,我也无法做到像宿付生那样,一心一意的对她。”
宿清欢忽然觉得好心疼母亲。
因为这样一个男人,她把自己逼入了绝境,陷入长时间暗无天日的生活。
……
在顾世峰上车前,不知道怎么了,宿清欢嘴里的那一声“爸”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司机都已经帮顾世峰打开了车门,但听到这一声“爸”后,他还是顿了顿。
说到底,哪有面对自己的孩子时能够无动于衷的。
只是顾世峰是一个商人,他已经习惯了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先计算一下自己会得利多少。
宿清欢是他女儿没有错,可她没有把他当做父亲来看,甚至还和顾启敬一起想要把他送进监狱,这让他怎么把她当女儿来对待?
顾世峰转了头,看着宿清欢。
因为不自觉脱口而出的这个字,宿清欢有点局促。
紧了紧手里的包包带子,她说:“我以前也这样喊过你。”
“你以前这样喊我,是因为你是顾启敬的妻子,而不是作为女儿这样喊我。”
烈日下,宿清欢眼眸微眯,她其实是恨顾世峰的,但在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后,她也做不到言辞激烈的质问他为什么要做一切。
宿清欢不说话,顾世峰又出声了,“如果你喊我这声‘爸’,是为了让我放下一切,那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宿清欢眨了一下眸,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心底深处,确实有这个想法。
想用亲情来打动顾世峰,让他不要再继续作恶。
可她忘了一个事实,‘感情’这两个字,早就不存在顾世峰的字典中了。
“你方才也说了,在你的心里,只有宿付生这一个父亲,我其实挺支持你这样想的,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牵扯,不管我今后如何,或许,会如你们所愿,进监狱吃牢饭,到那个时候,你也不必再承受一次流言蜚语,不是挺好吗?”
宿清欢弯唇笑了笑,眼眸地下没什么温度,“是挺好的。”
……
看着顾世峰的车子开远,宿清欢才转身,她想继续去陪一陪雨墨。
下午四点多的太阳没有一两点时炙热,但气温不见降。
路过一家冷饮店,宿清欢进去买了一杯西瓜汁。
她想,等手术做完后,她要回小镇上一趟,去祭拜一下母亲。
之前对她的诸多误解,她想说一声对不起。
从冷饮店出来,宿清欢碰到了何萧,如此,打算继续去陪雨墨的计划只能暂且先放下。
“你怎么会在这,出勤?”
“嗯,接到一个案子”
何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