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陌,我们先去看医生!”路尔忙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沈一陌。
“不用,还死不了!是你,是你说的我们相别两宽一生欢喜,我不用你管!”他不悦地推开路尔,突然像个小孩子赌气却又委屈。
路尔无奈地看着他,心里又生气又着急。“你这男人怎么这么小家子气,就算一别两宽我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沈先生,你需要去医院!”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你怕和我待在一起会凄凉收场?!”沈一陌低吼反问。
“算了算了,你爱去不去!”路尔很久没有这么愤怒又难过了,她不再开口,捡起地上的外卖袋,转身进了门气冲冲地跑回房间,可脱掉外套时低头瞧见身上还披着人家的外套,又心软了下来。
她颓唐地坐在床边拧着眉,这和她想象中的见面完全不一样。
从前她没写小说的时候总会在网络上搜索过沈一陌的近况,镜头里他英俊优雅,和身旁的崔梓栎站在一起郎才女貌。
她本想着自己只要和路软软把余生过好了,把沈一陌当作一场梦一辈子其实很快就会过去的。就算两人有一天再相见,那也会以礼相待,平和交流,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孩子他还会有,可她只有路软软一个。她愿意为了软软,不计较崔梓栎对她做的一切,只要她能照顾好沈一陌不再出现打扰他们。
可今天沈一陌的行为让她又喜又气,喜的是,这个男人似乎还在乎她,气的是他居然用她写的那些话来讥讽她。可明明当初是为了让他心无旁骛做他的事,如今在他嘴里却变成了伤害自己的利器。
算了算了,他有埋怨很正常,毕竟谁也不喜欢别人这样说自己的父母。
算什么算,他既然喜欢路尔,就应该理解自己的苦心。
无理取闹,明明你话说的那么绝,还不能让人家委屈委屈?
崔梓栎还在呢,什么叫喜欢你。你五年过去了,人老珠黄,人家喜欢你什么啊?!
胡说,人家都说我长得像软软的姐姐。
不要脸。更何况五年了,你都没有联系过人家,人家另寻新欢是人之常情。
可他为什么来找我?还对我说这些话?
脑海里的对话扰的路尔心神不宁,她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换了外出的衣服,拿起沈一陌的外套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心里暗想道:如果他走了,我便转身回去;如果他还在,就好好送他去医院,他是软软的爸爸,不是别人。
她小心翼翼关上了大门,扭头看过去,此刻沈一陌正乖乖坐在阶梯上,颓废地低着头,背影看起来心酸又可爱。路尔苦涩地笑了笑,将外套披回了他的身上,然后蹲在他的面前自然地用手测量了一下体温,随即低头叫了车。
她坐在他身侧陪他静静等着,沈一陌见她没有离开冷着脸强撑起上半身缓缓开口:“太晚了,你回去休息,我坐一会儿就走。”
“你可别倒在老师家门口,明天早上吓到过路的老人家,好了,别在我面前装沈总了,我又不是你下属也没拿你工资,怎么可能什么都得听你的。真是倔脾气,明明自己疼的要命。”路尔没好气地开口。
沈一陌不再说话,侧着脸靠在重叠的手臂上,目光柔和偷偷看着扎马尾辫的路尔,昏暗的路灯下,她轻颤的睫毛,不画而朱的嘴唇,还有小巧的鼻子,软乎乎的小脸。
她,没怎么变,和当初一样,像个小姑娘。真好啊,她终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别睡觉哦,一会儿我可抬不动你。”路尔转过头叮嘱道,却无意中和沈一陌对视,瞧见了他盯着自己一脸柔情的模样。
她红着脸不自在地扭过头盯着路面支支吾吾:“你,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过得挺好的,脸上有肉,身体倍儿棒。”
“那就好,真的,你过得好就好。”沈一陌呢喃着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车来了,走,我扶你。”路尔无视他温柔的话语,搀着他的胳膊把他扶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无言,路尔虽然没挨着沈一陌,但还是时刻关注他的状态。要下车的时候,沈一陌的衬衣已经湿了一片,正仰着头痛苦地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
“沈一陌你等我一下,我进去请医生把担架抬过来。”路尔打开车门正着急下车,沈一陌却紧紧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她无奈叹气只得麻烦司机下车去请医生:“麻烦您了,他实在难受。”
“没事没事,看他脸都白了,你陪着,我马上就去。”司机先生是个热心肠的人,说话间已经往急诊室跑了,没一会儿护士和医生抬着担架一起跑过来帮着路尔把沈一陌移上去。
一番检查医生拉开了急诊室的床帘对站在外面的路尔问道:“你是家属?”
“嗯,我是,医生他怎么了?刚刚就一直出汗,但是也没有发烧。”
“急性胃溃疡,还好送来及时,不然很容易出人命的!明明就有这么严重的胃炎,居然拖了这么久,也真是不爱护自己身体啊。”医生严厉地开口指责。
“胃炎?”
“是啊,这一看就好几年的老胃病了,本来就该好好将养着,怎么还一点都不注意。”
“那他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
“压力呗,不好好吃饭,空腹喝酒什么的都是引发胃病的主要原因。年轻人啊,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好好吃饭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医生一边调整了一下沈一陌的输液瓶,一边开解道。
“那他......什么时候能出院?”
“先输液吧,然后我再看看情况,就算出院也要定时来医院复查,你们当家属的也要负起责任,好好督促他,不要年纪轻轻就把身体弄垮,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话音刚落,护士抱着病例本走到路尔身边:“那麻烦你去大厅交一下费用。”
“好的好的。”路尔担心地看了一眼床上闭眼休息的沈一陌,然后就跟着护士去缴费了,本来想着替他买一件换洗的衣裳,可大半夜也不会有店开门。
等她再回来时沈一陌似乎好受了许多,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看着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自己第二天还得去酒店接路软软,一直守着沈一陌也不方便。想到这儿,她便小心翼翼地在沈一陌的身上慢慢摸索手机,可尽管拿到了,却发现并没什么用,他闭着眼脸部识别不上。
她懊恼地看着手机屏幕,又扭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沈一陌,沉沉叹了口气。百无聊赖中,单手枕在柜子上睡了过去。
听见没了声音,沈一陌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往旁侧看。好不容易见到她,他又怎么舍得睡觉,万一他睡着了,她又悄悄跑掉那该怎么办。
五年了,她消失了整整五年,当初知道她掉下桥的消息时,他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从一开始的绝望到现在的希冀,又有谁知晓,是路尔还活着的消息给了他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
他盼望着至少有一天路尔想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原地等她,他也会一直等她。
现在愿望实现了,可他欣喜的同时却止不住想退缩。路尔,她还会原谅自己吗?当初写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他怯懦地望着她,手却再也忍不住地向前试探轻轻搭在她放在床侧的手心里。
好凉。
沈一陌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大手包裹住路尔的小手,垂眸珍宝似的看着。或许只有在路尔睡着时,他才有勇气表现出他汹涌的爱意。
“滋滋滋......”路尔的手机在床头的柜子上不停振动,她睁开双眼疲倦地撑起身子,天已经大亮了,她朝床上看了看,见沈一陌还睡着,便赶紧伸手把手机拿起来。
“喂?”她一边朝外走一边低声回应。
“路路!你去哪里了?我看你一直不来接我,就带着艾萨克来爷爷家了。”路软软的声音传到耳边,路尔这才清醒过来,忙抬头看了一眼急诊室墙上的时间。
不知不觉居然睡到了十点,生物钟真是从来不早啊!
“对不起软软,妈妈有事出门了一趟,你可以先带着艾萨克逛一逛吗?妈妈这边的事情一结束就马上过来找你们。”路尔抱歉地回应。
“是很着急的事吗?需要我们帮忙吗?”路软软担心地开口。
“没有,一件小事而已,你乖乖地跟着艾萨克,妈妈一会儿给你们打电话好不好?”
“好,那你快点回来哦!”
挂断了电话,路尔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都是许孑和杜柒漫打来的,微信里也全是他们俩的信息。
考虑到杜柒漫时差的问题,她掏出耳机,选择一边给许孑回电话,一边给杜柒漫回信息。
“喂,许孑。”
“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软软跟我说找不到你。”许孑着急地问道。
“我没事,就是刚刚睡着了,一直没有听见。我已经跟软软联系过了,你别担心。”
“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医院。”路尔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你生病了?怎么不跟我说?哪家医院,我马上来找你。”许孑说着就站起身解开胸前白大褂的扣子。
“不用不用,许孑不用,不是我生病......”路尔吞吐着。
一听见她支支吾吾地说话,许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是沈一陌吗?”停顿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嗯......”
“他还是找到你了?”
“嗯......”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
“软软呢?你要带软软去见他吗?”许孑有些认命地笑了起来,笑容苦涩而难过。
“我没有这个打算,不是明天就要回G市了吗?等有人来接沈一陌,我就回去找软软。”
“那我来接你。”
“许孑,你好好上班,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就算现在是流动人员,也不能这么放肆啊。”路尔笑着说道。
“可是如果他拦着你怎么办?”
“许孑,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他拦不住我,也没必要拦我。”路尔云淡风轻地背着手用脚尖搓着地板。
路尔结束通话转身回病房时,发现沈一陌已经穿戴整齐靠在门口的沙发上,那矜贵清漠的模样与昨晚上判若两人。路尔抬起手尴尬地朝他打了个招呼:“你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语气冰冷还带着令人不敢反驳的威压。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路尔惊慌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不想你因为待在我身边又遭受了什么意外。”沈一陌垂头掀起眼皮望过去,那双眼睛不再像从前,甚至不像昨晚那般柔情,凛冽的如同料峭春风,令人寒意四起。
路尔失神了片刻,目前她还没有办法接受沈一陌这般冷酷的模样。
“走吧,我送你。”沈一陌没有等待她的回应,一手拿起西装外套兀自朝外走去。
长长的走廊里难得透进了些许阳光,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投在白色的墙壁上,路尔探出手轻轻覆在上下晃动且越走越远的阴暗里,不禁嗤笑了一声:“还真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刚走到医院大门口,彭竹便朝着两人跑来。
“沈先生,您没事吧?”
沈一陌摇了摇头:“送路小姐回去。”
彭竹这才转移了目光,看见路尔,他又惊又喜,可常年的职业素养已经让他学会不喜形于色了。
他恭敬地朝路尔说道:“路小姐,真是许久未见了,您稍等片刻,我马上把车开过来。”
路尔讪笑两声,点头答应。没几分钟,彭竹开着车停在了两人面前并下车替路尔开了门。
“谢谢,你太客气了,我自己可以的。”路尔不好意思地开口,随即乖乖坐进了车里,既然反抗不了不如接受,不然总觉得拉拉扯扯反倒显得自己矫情了似的。
“沈先生,您不上车?”彭竹站在车旁不解地询问。不是他想人家想的要命,现在人就坐车里了,怎么还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