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吃饭的时候,听老师的口气,他似乎不知道你失联过?”
“我当时醒来时就已经在意大利的医院了,为了怕我家老两口晕过去,杜柒漫在我出事的第二天就托人告知他们我因为工作原因去了意大利,让他们不要着急,等一切安排好就接他们过去。老师这边我每年都发信息问候,所以他们也只是以为我不愿意来见他们罢了。”
“他们没有怀疑?”
“就算怀疑,也没有办法联络上我啊。而且应该也没联系上你们任何一个人吧?不然我也不能这么成功地隐瞒自己行踪五年。”路尔扬了扬眉。
许孑羞愧地低下头,知道路尔失踪的消息以后,他第一反应是逃避,之后就算想去跟路爸路妈致歉,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醒来以后,杜柒漫就把我父母接来了,因为软软的出现看见我在医院他们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后来因为她常年不在意大利,就请艾萨克来保护我,在意大利虽然背井离乡,但是过得自在且安逸。没有人打扰我们,也没人敢来骚扰我们。”
“沈一陌不知道软软的存在?”
“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让他知道。他现在对于我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星了,身边还有与之相配的人。经历了那么多,我也不再去执着留在他身旁,我只希望软软能在我身边就够了。”
“他也没有怀疑过?”
路尔叹了口气:“不知道。杜柒漫说,他一直派人保护我的父母,后面发现我父母每年都有一段时间往意大利跑,也应该怀疑过。但是杜柒漫跟他说,是她邀请我父母去玩的,她在那里给他们置了一套房子,方便他们随时去住。到了意大利,那就是她的地盘了,沈一陌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
“那你在意大利,靠什么生活?”
“工作啊!我是那么懒惰的人吗?!我好像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吧,小女子不才,其实是个小小小作家,稿费不算多也不算少,虽然沈一陌给了我父母很多钱,可我不敢用,也不想用,就这样存着吧,以后再让杜柒漫还给他。”路尔说起自己的职业时还是骄傲地弯起嘴角,也不知道之前通宵赶稿破口大骂的那个人是谁。
“路路,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的,现在说起来都轻松很多了。人的大脑虽然奇怪,但还是很好的。它会自动过滤掉你的痛苦,让你想起来时还能轻描淡写。”突然被安慰,路尔克制自己的委屈,佯装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她跟自己说,那些整晚整晚做着的噩梦,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些无法言说的难堪,已经过去很久了。
“刚刚瞧着你还醉醺醺的,怎么现在这么精神?你一个当医生的,按道理不能喝酒才是。”她轻笑道。
许孑那么了解她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读不懂她溢出眼眸的心绪。既然她不想说,便不再强求了,过去的是往来,重要的是现在。
“这些年我的酒量渐长,一般不会轻易醉倒的。今天只是因为太开心了,所以放纵了一些,喝了蜂蜜水,已经好很多了。”
“红姨让你今晚在这里休息,我带你去房间。”
“软软呢?”许孑站起身。
“早就睡着了,睡之前还跟我抱怨,说自己的朋友就只知道喝酒都不陪他玩。想想真是很奇妙,你怎么就在意大利遇见他了呢?”路尔不可思议地晃了晃脑袋。
可能连老天都知道我很想你。许孑跟在她身后,望向她背影的目光里盛满了温柔和眷念。
“沈一一,没有再为难你了吧?”路尔冷不丁地问出了声。
“嗯?”许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一一,我听柒漫说,她当时把你从医院逼走了。”
“哦,你说这个啊。当医生的好处就是,不受任何人牵制,因为任何人都会生病,所以医院需要医生。更何况,就算没了沈屹山,凭她沈一一是动不了我的,我离开是因为你,因为在这个地方再也见不到你,我不知道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许孑定睛看着路尔,随即戏谑地笑起来:“没想到你还会打听我的消息,看样子在你心里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你很重要,你对我非常重要许孑,就像亲人一样。”路尔理智地保持着距离。
“嗯,这世间,无论是夫妻还是什么别的关系,一起走到最后的都是亲人。”许孑站在门口开朗地笑着。
“许孑,你,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啊!”路尔恼怒地看着他。
“我没曲解啊,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说完他趁路尔不注意向前了一步伸出手将她抱紧,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很想你路路,谢谢你还活着,谢谢你再次出现在我身边。”
路尔不得不承认,这么些年过去了,许孑的拥抱依然很温暖,就像他本人一样,一如既往地关心她,爱护她,如果当初爱上的人是他该多好,这样的话,这个拥抱一定会让她喜极而泣。
翌日
路尔和从前一样,只要心里有事就容易失眠,等好不容易睡着没多久就被路软软叫醒了。他趴在床边不停用小手戳路尔的脸:“路路,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路尔不耐地翻了个身嘟囔道:“让我再睡一会儿哈,就几分钟。”
“都快中午了......许孑说等你吃完东西,就和你一起带我去动物园呢!”路软软奶声奶气地央求道,他清楚知道自己这个小萌娃的威力,只要有求于路尔时就会开始释放。
“好了好了,那你先去吃,我洗漱换好衣服就来。”
“我都吃好了,衣服和包包也装好了,奶奶还给我们做了便当和零食,就差一个你了!”路软软兴奋地说。
路尔听见他期待的声音,这才懒洋洋翻过身睁开眼:“路软软,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她一把掀开被子将路软软揽在怀里,像吸猫一样汲取着他身上的香气。“遵命遵命。”说完她便下床收拾去了。
等她推开房门,就瞧见许孑正抱着软软陪郑教授下棋,三个人专心得头都不抬。路尔啧啧了几声就跑进了厨房,红姨应该是出去买菜了不在里面,不过锅里还放着红烧牛肉,路尔自己煮了点米线加上佐料,吃的好不畅快,去意大利的这几年,生生瘦了十斤,那边的口味实在不适合她的胃,回来以后,体重和脂肪应该很快就爬上来了吧。
她收拾好厨房,拎起路软软放在餐厅的小书包和野餐袋走到院子中央,大白没人理,瞧见路尔便上前来蹭,路尔欢喜地蹲下来抚了抚它的脑袋:“怎么了?他们都不陪你啊我陪你!”
“路路,你吃好了?那我们出发吧!”路软软兴奋地扭过头两眼冒着星光地看着她。
“哎,哎,棋都没下完呢!”郑教授不满地看着正要起身的许孑和软软。
“爷爷,您先留着,晚上回来接着下!”
“哼哼,昨天还让我带你出去找土豆呢,结果今天还不是变卦了!”
“哎呀,早上我已经去找过他们跟他们道歉了,许孑说b市的动物园很有意思,人家实在想去看看嘛,您要是觉得寂寞,就和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算了,我这个老胳膊老腿的,走也走不远,你们去玩吧,晚上记得回来就成!”
“那必须得回来啊,不回来谁陪您下棋啊,我会把许孑一起带回来的!”软软拉着郑老头的手信誓旦旦地说。
郑老头一听嘿嘿笑起来:“那敢情好啊,怎么不想你的艾萨克了,我就说许孑也很好吧!”
“老师,您别一天天净教他这些奇奇怪怪的!”路尔埋怨道。
“哪里奇怪,软软自己是个大孩子了,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倒是你,别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压给孩子。”郑老头露出了奸计得逞的微笑。
为了防止路尔继续唠叨,许孑忙上前拿过她手里的东西然后朝路软软伸出手,软软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牵住,还不忘回过头来拉住路尔,郑教授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脸上浮现了欣慰的神情。他不盼着路尔能大富大贵,能有寻常人家的幸福就够了。
“你这么高兴呢?”路尔看着嘴角就没落下来过的软软无奈地笑了笑。
“你忘记了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出门了路路,而且今天还有许孑一起,软软觉得很开心!”
路尔一听面露愧色,之前确实一直忙着赶稿子,路软软要么在家里看书要么就只能跟着艾萨克出门。“对不起软软,妈妈接下来几个月都能好好陪着你了!”她握着拳头用力点头。
“没关系啦,你要养我很辛苦的,我都知道。”软软懂事地扬了扬眉。
“你妈妈太倔强了,以后有我在,绝对不让她那么辛苦好不好?”许孑眉梢眼角都落了温柔。
“那你得加油哦,我和路路吃东西都很厉害的!”
“我不仅能赚钱,做饭也很厉害的。”
“那我要吃!”
“那我明天做给你尝尝。”
瞧见这两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对谈,路尔无奈地扶了扶脸上的圆圆眼镜。今天出门懒得带隐形,就把写稿戴的眼镜戴上了,配上她的带帽卫衣和短裤,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阿拉蕾一样。
刚走到胡同口,就瞧见了一个胖胖的男人正靠在许孑车前打哈欠,那人看见许孑就冲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是又恨又爱:“大哥,我可是熬了一个晚上的人,刚刚交班连家都没回就帮你把车开来了,结果你居然给我说你还要请年假!!!”
“爱你爱你,辛苦你了!”许孑敷衍地感激着。
“就这?就这?你果然不在乎我了......所以感情会变的对吗?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所以你真的要休年假吗?大哥,你才回来啊......”王医生哀怨地抱住许孑的肩膀。
“许孑,他也是你的朋友吗?好像胖胖熊猫啊。”路软软疑惑地仰着头看着像演话剧的两个人。
王医生这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疲惫地垂下脑袋,好不容易看清眼前这个软嫩软嫩的小孩子,这孩子长得真水灵,自己家的那个要是以后能朝这样长该多好。
“哟,还有个小孩长得可真好看,小孩,你叫啥啊?”王医生眯着眼嘿嘿嘿笑着上手摸了摸软软的脸兜,看起来就像个神志有问题的病人。
“啪!”许孑生怕路软软被吓到,一声不吭地一巴掌拍在王医生背上。
王医生疼的一下子直不起腰,抬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孑:“我去,你这下狠手啊,我是什么凶恶之徒吗?!”
“抱歉抱歉!我刚有点激动,对不起,你没事吧?”许孑憋着笑忙上前帮王医生抚了抚后背。
“叔叔,你家也有宝宝是不是?”路软软丝毫不受影响镇定地朝王医生问道。
“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好闻的味道。”路软软指着王医生笑起来。
“有吗?”王医生抬起手左闻闻右闻闻,发现只能闻到医院的消毒水。
“小孩子胡说的,你别介意。”路尔抱歉地朝他说道。
王医生看见面前这个小孩一手拉着说话的女人,一手拉着开朗笑着的许孑,眼睛一动,忽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可置信地喊道:“许孑!你结婚了?!还有孩子!!!孩子还比我家的大!你可以啊,亏我还以为你受了情伤,一辈子单身呢!”
路尔和许孑刚想解释,结果王医生压根不给他们机会自顾自地说:“枉我这几年,不辞辛苦地替你遮掩,遇见条件确实好的,还帮你记了下来,想着等你回来一个一个去见,好嘛!我自作多情了,我们的爱如此肤浅,让你连结婚生孩子都不愿意告诉我,还是徒弟呢,我看这情谊脆弱的不堪一击......”
“许孑,他在说些什么啊?”路软软皱着眉头看面前这个胖乎乎的男人演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