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江玠在戎城与徐守义商定好了计策,便回到通州去寻郑然然,却只见肖扬等人与魏均勇周旋,压根儿不见郑然然身影。
细问之下才知道郑然然的失踪很可能与郑暮暮有关,他心中焦急,不眠不休地寻了几天,最终被徐守义拍晕拎上了马车赶赴汴京。
至今肖扬等人还在通州找寻郑然然的下落,奈何始终没有消息传来。
江玠心中猜测郑然然一定是找到了她妹妹,而郑暮暮多半与这之前的两桩命案有关,若是郑然然为了保护妹妹而令姐妹二人藏匿了起来,倒也很有可能。
这是江玠唯一敢想的可能。
此后朝堂之上林丙光谋害朝臣、结党营私、谋逆作乱的证据都被一一列举了出来,继而便被论罪,下狱……
而此间种种,江玠却都没有了听的心思。
他的那颗心,已然越过这皇城宫苑,飘度千山碎雪,落在那通州城里杳无音讯的少女身上。
朝堂事毕,江玠回拒了瑞王与徐守义的邀约,只匆匆与圣上言语了两句,便与纪棠一同赶回了广平府。
广平府里,万籁俱寂,关绍与陈酌等人就站在广平府门口等他们,见人回来了,更是面面相觑一番,不知该说些什么。
朝堂上的消息传的快,江玠是宴山王的真相和纪棠是季劭州之子的消息已然传到了广平府。
陈酌等人只余惊诧,如何能够想到与自己共事多年的两名大人竟各有各的身份,且这身份一个比一个高贵。
众人正不知该如何开口行礼,纪棠却已经款款招呼众人入了正厅,他那柔和如春风一般的笑意弥散开来,陈酌顿笑,打趣道:
“得,咱们的纪大人啊,不论出什么变故,都是咱们那温润如玉的纪大人。”
纪棠微微睨他一眼,笑若春风:“你若是再打趣几句,我便不怎么温润了。”
陈酌缩了缩脖子,广平府原本略显僵硬的气氛又因这几句笑谈变得融洽起来,唯独江玠面色还冷着,却又不愿意让广平府众人多想,这才敛了敛情绪,道:
“广平府上下一体,任何种变故亦不改根本,这王爷的身份,我也是不懈的。”
陈酌眉头一皱,听江玠此言,自然知道他不会有什么架子。
“那您青睐何种身份?”
江玠淡笑:“自然是纪大人这广平府府尹的身份。”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不由问:“那纪大人呢?”
“纪大人……自然有被纪大人青睐的身份。”
纪棠之父乃是前御史中丞季劭州,御史台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御史中丞必然是个能够左右逢源、深谙世故之人。
御史中丞这位子对纪棠来说,实实在在合适极了。
比起纪棠能说会道、笼络人心的本事,江玠这副清冷的性子却更适合广平府府尹之位了,众人与江玠共事多年,自然知道他心中素来以平冤问案为此生之志,他不懈权贵,只愿盛世安宁,无怨无害。
只是各自的安排还未落实,如今林丙光成了丧家之犬,朝堂变动,圣上亲政,诸多事宜都要从长商议,即便是纪棠等人的官职会有什么变动,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儿。
关绍便忽然沉吟一声,问江玠:“如今朝纲尚未稳固,圣上身边,校卿你不帮衬一二吗?”
许是因为关绍仍唤他“校卿”而非“王爷”,江玠脸上的冷意便又褪去些许,深感欣慰,却又沉思了会儿,才道:
“我无心朝堂风云,此间心中挂念的……唯有一事。”
这件事广平府众人皆知情,因江玠在通州之时也怀疑过郑然然是否因故先回了汴京城,故而同乐书信给纪棠,关绍等人也都在汴京城找了一番,自然是没有找到郑然然的下落。
江玠与郑然然的情谊,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
如今郑然然忽然失踪,众人心里也甚是挂念。
纪棠微微叹了口气,侧首去看江玠,低声问:“那你现下可有什么打算?”
后者微微眯了眯眸子,看向门外晴阳浩荡的天,“我去寻她。”
这日天还没黑,江玠便策马出了汴京城,只是未曾交代多少,亦不知他往何处寻人。
……
世事如梦,自林丙光彻底垮台以后,整个大昭国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和谐景象。
秋意远去,不知不觉两月有余,冬雪悄然落下。
汴京城里馄饨铺子的老板又连着开了两家酒楼,生意红火;与西戎人征战多年的徐守义老将军打了胜仗,西戎求和,徐守义班师回朝,甲光向日金鳞开;六部肃清,少年天子手握天下大权,勤勉勤政,众口称赞。
正是海清河宴,天下昌平,外加歌舞升平。
银装素裹,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两日,眼看便是腊月,汴京城里日渐有了年味儿。
广平府,陈酌穿了身狐皮大氅蹲在雪地里攒雪球。
关绍路过,眉头一拧,不解神色跃然于表。
“陈大人,听说陈大娘给你相得那户姑娘又散伙了,莫不是你心里难受,抑郁了吧?”
陈酌继续攒雪球,头也不抬,只大咧咧地同关绍掰扯道理:“你懂什么,那个姑娘从早到晚弱柳扶风,卿阅哥哥,卿阅哥哥,一脸的小家子气,我可瞧不上。”
关绍脸上的笑意渐渐有些憋不住,却还是强忍着笑意蹲在陈酌身边问他,“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这两个月来你娘可是把汴京城里有头脸的姑娘都相过了。”
陈酌咂咂嘴,将手里一只小雪球抛了抛,琢磨道:“总得是郑然然那样的吧。”
“噗……”
关绍忍不住笑出了声,面对着陈酌抛过来的眼刀不为所动,摆出一副关心则乱的神情:“你这话要是让江校卿听见,保管被他打一顿。”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愣。
陈酌站起身子,甚是兴味索然地将手里的雪球往地上一摔,雪球瞬间没入雪地之中,纷扬的雪花不消半刻就将那雪窟窿盖了个严实,几乎寻不到踪迹了。
陈酌仰头,望着满天白雪,忍不住一声长叹:“咱们刚认识然然的时候,也就是这时节吧。”
关绍抿了抿唇,亦静默良久,不由跟着一叹:“是啊,去岁的雪一下半月,比今朝还要兆丰年。”
“眼看就是年节,这几个月来,竟没有他们半丝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