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然然才与江玠说了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陈酌已经甩着手进来了,看样子是尝试着刷了刷碗筷,但显然这尝试不怎么成功。
他拢着袖子笑了笑:“然然,咱们这便去查案子吧?”
江玠眸光清冷地睨了他一眼,陈酌缩了缩脖子,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话:“郑姑娘,咱们这便去查案子吧?”
大约是因为江玠的醋意横生,郑然然的心情竟然好了许多,当下笑吟吟地道了声好,又与江玠煞有其事地作别一番,便与陈酌出门查案去。
黑衣人的事情耽搁不得,她知道江玠定然马上要去瑞王府,只是如今青天白日的太过显眼,唯有她与陈酌等人都走了,他才好悄无声息地去。
一路上,陈酌探了探头去看沉默寡言的郑然然,“郑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上午二人去旧桐巷将李唯家上上下下翻找了一遍,找的李夫人和叶纯纯都烦了也没找到有关于李唯中毒的痕迹,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先回广平府,却不知如今郑然然是要去哪里。
陈酌看着眼前越来越偏僻的路,又看了看故弄玄虚的郑然然,心中直觉得她与江玠果然是天作之合,一个遇事冰冷如霜,一个遇事沉默寡言。
郑然然一路上没答陈酌的话,直到眯了眯眸子,而后顿住脚步。
陈酌一脸迷惑:“怎么?”
郑然然挑挑眉,“喏——”
陈酌这才顺着郑然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前方一处窄小胡同里有棵大柳树,正因一场连绵的春雨而吐了嫩芽,柳树下有一间小小的屋舍,远远地有草木药香传过来,不知是一家医馆还是药馆。
郑然然成就感满满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来:“咱们不是要查李唯中毒的事儿吗,奈何你我都不通药理,要想查李唯中了什么毒,那也得先把理论功夫做足了呀。”
陈酌若有所思:“所以你打算问问这医馆里的坐堂大夫,让他把有关迷药或者是毒药的种类给你讲一讲?”
郑然然点头。
陈酌却忽然皱了皱眉,对眼前小小一间屋舍颇为不懈,这像极了赤脚大夫在乡野村间的落脚之所,这般大夫能够高明到哪里去?
“你若想要找个大夫请教,大可以去找个名家,太医院里有位太医和我父亲有些交情,我带你去找他吧。”
郑然然笑笑,一口回绝。
“这世上的大夫自然多,可大夫多为行医问药、治病救人,他们研究的是解药,我寻得这位大夫虽不显山不露水了些,但确是个毒痴,一生制毒无数,你说哪家的大夫有他这般本事?”
陈酌听着这话忽然生出一身寒气,天下竟然会有人研毒为痴?
他表示不解:“你是怎么知道此人的,该不是被人骗了吧?”
这话郑然然却没答,也没有理会陈酌犹豫不决的表情,而是踱步自行往那屋舍去,她自然不会说这毒痴的下落是她盘问了肖扬许久才得来的。
陈酌再度缩了缩脖子,很识趣地跟了上去。
被郑然然大肆称赞的这个毒痴姓佘,从前是个贯通毒门之术的江湖人士,据肖扬所说往前推个二三十年,此人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来年纪大了,他才打算过点安稳日子,便在这汴京城里寻了处不算繁华的小村子,给百姓们看看病问问诊。
所谓自古医毒不分家,擅医者必定通些毒理,擅毒者必定通些医术。此人在这儿隐居了多年,医术倒是为人所赞,乡亲们都称他一声佘老或是佘老先生。
郑然然抬手敲了敲门,只听得里头传来一声声如洪钟的答话:“谁啊!”
郑然然想了想肖扬对自己的嘱咐,便故意咳嗽了两声,“来寻佘老先生求副药。”
里头人的兴致似乎恹恹了两分,声如洪钟的声音也小了些,便听得他淡淡答了声:“进来吧。”
郑然然与陈酌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入眼是一件甚为简朴的屋舍,比之寻常百姓家里的茅草屋好不了多少,但屋虽简陋,却有树个木架子,上头铺满了药草。
幽幽清香,扑面而来。
郑然然探了探头去看那坐在炉灶前扇着蒲扇的老者,只见是一个花白头花与花白胡子的老丈,面容红润光泽,除了头发有着杂乱,倒是看不出来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他的神情甚是认真,正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眼前的一锅熬煮的草药,专注的神情并没有因为郑然然与陈酌的到来而打断分毫。
陈酌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甚是委屈与不平,这人居然这么高傲,把上门看病的病人都给冷落了?
那低沉了许多的声如洪钟的声音已经再度传过来:“谁要求药啊?”
郑然然忙道:“佘老先生,是我。”
佘老头也不抬,只又问:“什么病症啊?”
郑然然“嘶”了一声,脑子转的飞快,联想了自己昨夜没怎么睡觉和被案子搅的头昏脑涨的脑瓜子,打定主意:“佘老先生,我头疼的很。”
“头疼你咳嗽什么?”
想起自己方才因为思虑不周而在门外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两声,郑然然顿时有些心虚,但还得硬着头皮继续说:“许是染了风寒也说不定。”
“染了风寒?自去第三个架子的第二层取两幅草药煎了喝吧。”
郑然然一愣,与陈酌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他所说的第三个架子的第二层上面略显杂乱的几堆草药,心里忽然将肖扬埋怨了几遍。
肖扬信誓旦旦地说此人颇为靠谱,如今怎么瞧着不大靠谱呢?
郑然然探了探身子往前走了两步,顿时又被佘老面前那锅浓黑色的汤药呛得咳嗽了两声,“佘老先生,你就不抬头瞧瞧我么?不是说医者问药须得望闻问切,如此才能医治好别人的病症么,您只问这么两句就开药方算怎么回事啊?”
郑然然原本以为自己是占理的,却不想那佘老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头虽不抬,话却语重心长:“姑娘本就没有病,老朽还瞧个什么劲儿啊,那架子上是败火的凉茶,带回去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