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圣上来了啊。”
郑然然笑的有些讪讪，也不知为何就生出些心虚，连忙侧身将门让开，好请那截明黄衣角的主人入内。
后者也不寒暄，披着一身黑斗篷经过郑然然身边的时候还带来了一身寒气。
郑然然不由地又抬眼望了望天，如今已经是阳春三月的大好时节，汴京的天气已经比较暖和了，夜里虽多少有些寒意，但却不至于沾惹到人身上。
除非是像圣上这般，是在夜色里头站了太长时间的。
圣上自顾自地进屋往江玠对面一座，这才解了身上的披风，露出一副清冷却略显稚嫩的脸，正对着郑然然。
郑然然的嘴角笑得有些僵硬，却因江玠此时背对于她，她便看不清楚江玠神情如何，只隐约觉得他似乎挺悠闲的，也不和圣上打招呼，只自顾自得品茶。
郑然然脸上便堆了些笑意，“圣上，您在外面等了多长时间了？”
那人淡淡地答：“不久，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半个时辰？
郑然然在心里默默掐算着，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那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
她居然让大昭的皇帝在自己的房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
郑然然扯了扯嘴角，笑容已经显得有些苦涩，她虽说没有太多的是非等级观念，却也知道这皇帝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虽说也知道圣上一定会看在江玠的面子上不会与自己计较什么，可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很。
她低眉顺眼，二话不说就开始赔情道歉：“圣上啊，真是对不住啊，我看懂了您的眼神的，今夜特地在这儿等着您的，谁想到我们家大人就来了，您也别怪我们家大人，我们两个就是太久没见了才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的……”
江玠忽然闷声笑了笑，他原本以为郑然然会在圣上面前把所有的锅都扣在自己头上的，但此时听她帮自己说话，心中竟生出了些感动。
听得郑然然絮絮叨叨的说，圣上连忙抬手制止了她：“嫂嫂哪里话，你与皇兄叙旧，我等上一时半会也是应该的。”
哈？
郑然然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便眨了眨，在烛火的映衬下生出些星光来，她没听错吧，圣上刚才喊自己什么？
嫂嫂？
江玠还在一旁坐着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水，眸子里的笑意却已经有些藏不住了。
郑然然在桌上那盏烛火的映衬下将他们兄弟二人的神色都看了个清楚，竟是如出一辙的不怀好意！
她此时却又生出了些莫名的念头，江玠不是忽然就变得喜欢打趣人了，而是他本就很会打趣人，只是在遇到了自己之后寻找到了合适的打趣对象而已。
圣上作为江玠的弟弟，也有这样打趣人的基因。
郑然然扶着额头在江玠身边坐下，只见身边两名男子，都是如出一辙的清冷高贵气质，只是一个显得更加淡泊稳重些，另一个显得更加机灵聪敏了些。
她心中生出些不安，且不说太后见过江玠，单说林丙光那样老奸巨猾的人，若是见上江玠一面，八成也是要与自己一样起疑心的。
她终于正了正神色，下定决心想要把关于皇兄和嫂嫂的这个话题略过去：“圣上，大人，咱们说正事吧。”
“好。”江玠轻轻应了一声，顺势放下了拿在自己手里的茶盏，眸色里的漫不经心也被收起，只看着圣上：“阿崇，说正事吧。”
郑然然利用圣上组织语言的这会子功夫把圣上的名讳想了想，对了，叫张崇的。
他冲着郑然然笑了笑，“虽是正事，却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就是想要与嫂嫂澄清一番，我与林舒玉的死确实没有关系。”
郑然然的眸光深沉两分，竟不由得打量起圣上来，心道察言观色的本事世上会的人不多，却不想他们张家的人占了大半。
她今日验林舒玉尸体的时候确实几次三番想要找圣上求证，只可以被林丙光和太后阻挠了，不过她的心思用的隐瞒，今日只怕连太后都没有看出来，圣上却看出来了，也是难得。
烛火盈盈间，海棠一样明媚的少女忽然叹了口气。
“圣上说什么，林舒玉的死与您没关系？只怕未必吧。”
此言一出，江玠与圣上都是一怔，江玠率先就皱了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然然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惊慌，却伸手在自己袖子里摸了一把，一边自顾自地道：
“我没说林舒玉是圣上杀的，但林舒玉的死真的很有可能和圣上有关，确切一点儿说，是林舒玉的死极有可能和圣上赏赐给她的珠子有关。”
被她从袖子里摸出来捏在指尖的，正是那颗明晃晃的钻石珠子。
江玠与圣上一同去看郑然然手里捏着的那颗晶莹透亮的珠子，今日她验尸的时候就表露过自己对这珠子的好奇，那时圣上还对此作了一番解释和说明。
这是去岁圣上赏赐给林舒玉的，林舒玉还把那一匣子的钻石珠子穿了个璎珞。
比起圣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江玠的所闻全在听说二字，此时打量那钻石的眼神便多了些好奇。
他饶有兴趣地侧了侧首，思量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很有可能与林舒玉的死因有关？”
今日郑然然推算出了林舒玉的死亡时间，排除了她是自杀的可能，除了没有解剖尸体别的都验过了，却始终没有查清死因。
郑然然的验尸技术在大昭可称天下之最，江玠不怎么相信这世上会有她验不明白的尸体，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尸体想要验明白可能会有些复杂。
林舒玉的死因，难道会与这颗小小的珠子有关系？
郑然然亦打量那珠子，却有些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我现在也只是猜测，要是想得到证实，不如咱们现在去看看啊？”
三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又抬眼看了窗外的夜色一会儿，而后该披衣裳的披衣裳，该提鞋子的提鞋子，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方才，盈盈烛火间，一颗钻石珠子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