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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踏雪声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雨探高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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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偏南,比之汴京雨水多些,这日夜里便有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来,到了早间已经有瓢泼之态了。

正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雨天好眠,郑然然的梦境便比平时醒的晚了些,待她迷迷糊糊地想起与江玠今日要去高家旧宅的约定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却因天雨连绵,外头的天黑沉沉一片。

郑然然披了件衣衫开门,而后便是少女明眸善睐歉意满满的神色,“大人,起的这么早啊——”

“嗯”,门外江玠一身青蓝纱衣,一张清冷的面容上平白生出几分清秀,一如她在翠微楼初见江玠一般,是个少年郎的模样。

郑然然讪讪地笑着,却不忘侧身把门口让开。

江玠只淡淡“嗯”了一声,手里的油纸伞一垂,就搁在郑然然的房门口,清润的雨丝顺着伞面滑落下来,在门槛处积聚起小小的水渍。

男子的身上亦满了雨汽,手里拎着的油纸包里似乎是郑然然爱当早点吃的酥酪,甜丝丝的气味溢出来,郑然然满怀歉意地接了过去,酥酪没被雨水淋着,却已经有些冷了,看样子自己贪睡的这会儿功夫害的江玠在外头等了不少时候。

她甜甜笑着,伸手在江玠的脸上摸了摸,“江江,你对我可真是太好了。”

许是外头等的久了,江玠的脸有些凉,面色也冷得很,他倾身往桌案前头一坐,自顾自地为自己续了杯茶水,“郑然然,你再这样能睡,以后我便卸了窗户进来喊你。”

郑然然笑的熏然,却不敢与江玠还嘴,只咬了口酥酪,心满意足的道:“你连敲门都舍不得,更舍不得卸窗户了。”

这般语气他素来受用,果然就见江玠一张清冷面容上带上了笑意。

“有些冷了,你少吃些,吃完咱们就去高家旧宅。”

……

自从昨日江玠与陈夫人对质的时候陈观在旁一味地掩护自己家夫人,江玠与郑然然对他的信任便少了几分,今日的计划压根儿没有同陈观提起来。

待郑然然用了些酥酪,两人便同撑一把伞离了府衙。

雨下的有些大,江玠那伞却撑得严实,郑然然除了脚上的绣花鞋子沾了些泥泞,身上浑然没淋着。

因为今日下雨,临安府来往行人实在不多,郑然然望着雨气迷梦和略显清冷的街道,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古都平日再如何繁华,一到雨天还是现了冷清。”

似觉身侧男子微微一愣,像是在琢磨郑然然话中深意,过了一会儿那清冷的音线才传过来:“汴京也是如此,大约只有江南那等雨雾之都,才能在春雨声里一切如常吧。”

两人一番话说的隐晦含蓄,即便有旁人在边上听了去也不怕人家能听得懂,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从大雪弥漫的冬日走到雨声绵延的春天,求的不过是一份如常。

高家旧宅离府衙并不算远,从府衙一路往西走,楼阁渐少之处便是了。

据江玠的解释,高家乃是清流人家,清流人家便多多少少自傲了些,觉得自己家的宅子若是在这富丽堂皇的繁华地界有些污了清流二字。又因为高家一场大火骇人听闻,两年里附近为数不多的百姓也都办了个精光,郑然然与江玠转过空旷的长街,一眼就看见了那座隐在雨雾之间迷蒙不可见的废宅。

这已经不能算是一座宅子了,四处都是被烟火燎烧过的痕迹,房梁坍塌,墙壁败坏,远远看着便是一座废墟。

郑然然心头一紧,想起自己在大昭那个家,自打那一夜郑家被抄家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一眼,一是怕触景伤情,二是怕她实在不敢。

她怕自己想起郑原、肖姨娘、杨桃便会沉不住气去找朝中那些权贵讨说法。

还好,这里是临安府不是汴京城,眼前的景象是高家不是郑家。

江玠察觉到身边少女的心潮起伏,便用另一只没有撑伞的手去握了她的手,男子掌心的温热传过来,驱散少女满身寒凉。

“大人?”

他沉了眸子,“进去吧,这房屋都塌了,小心些。”

他引着郑然然从后院角门进去,大约是因为当年起火的地方里后院远一些,这角门处倒是完好的。

江玠望着枯草丛生的满院狼藉皱了皱眉,“昨夜我去寻过当年的卷宗,高家起火之处应该是在他家的藏书阁。”

郑然然放眼望过去,整个高家宅院的房子塌了不少,已经看不出哪里是亭台轩榭,哪里是楼阁殿堂了。

“他们是学究?寻常人家有个书房便是好的,竟还盖了一间藏书的楼阁。”

江玠不辩,却点头应下,“不瞒你说,高家祖辈世代学究,他们家也是颇有名气的,藏书大约比文化书院的书还要多一些。”

郑然然是不怎么爱看书的,听了这话佩服的语气没有显露多少,反倒是有些嗤之以鼻:“想必是这家人读书读的迂腐了,一味地瞧不起士农工商,不仅驳了赵济源父子的颜面,还坏了自己家女儿的姻缘,你说当日高家的小姐若是嫁了,此时还能多留一条人命在世上呢。”

江玠默然,对于郑然然这些个新奇的言论,他心里却是有些认可的。

“前面应该就是藏书阁,你小心些。”

两人身前是一间烧的最严重的屋子,整个房梁都断成了两截,墙壁漆黑不堪,的确是比周围的屋舍损毁地更加严重了些。

雨未停,江玠与郑然然还撑着伞,要绕过这散落一地的砖瓦便有些棘手,江玠索性侧了侧身子,自己置身在了雨幕里。

“哎?大人,你小心着凉。”

“无妨。”他淡淡地应,嘴角却还是渡上了一层笑意,却不顾郑然然的告诫,硬是把少女稳稳的圈外油纸伞下头,四平八稳地送她过了这条狼藉的路。

雨虽不大,这会儿功夫却还是淋湿了江玠的发丝眉梢,他的头发略有些乱,便有发丝沾在了额前。

待郑然然费劲了力气迈过最后一根房梁站在了一处空地上的时候,她看的呆了——换句话说,她还从没见过江玠这般不整装的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