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然然的脸色黑了又黑,她承认从前的郑然然的的确确是个不学无术又顽劣不堪的世家大小姐,可她不是已经把自己作死在衢天河里了么,现在的郑然然分明乖得很的呀。
“江江,你唬我呢吧,这时候了还拿我寻开心。”
江玠做无辜状,“天地良心,那女道士真的是这么说的,不信你去问她。”
他素来清高,近日的性子却是转了又转,时时刻刻以打趣郑然然为上,但郑然然反倒觉得这样很好,他少了些清冷,却多了些柔和。
她岔开话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江玠微微沉了口气,眸光显得精锐了几分,他在办案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神色,郑然然便知道事情应该是不简单了。
只听江玠道:“来寻你的路上,我探查过一番了,既没有发现白日里那来求仙问道的百姓们的影子,连那自称许姑姑的女道士也没有找到,这空荡荡的庭院里头就好像只有咱们两个人一般。”
郑然然周身泛起一阵凉意,分明微风不燥,她却觉得身后冒着寒气。
“这不应该啊,白天分明有那么多人来找仙姑,怎么会没有人影?再者说了,这昭明观不管是从里面看还是从外面看都不大,小小一方庭院里,还能有什么暗道不成?”
江玠皱了皱眉,郑然然的疑问也正是他心中的困惑。
“然然,你我若是想要从这昭明观出去,恐怕还得和那许姑姑演上一出戏。”
郑然然笑了笑,“成啊!”
方才自己演戏的确有些慌张,但此时见到江玠好好地,便是让她再演十出戏都是不在话下的。
夜色深,郑然然与摸着黑回了房间,她假意睡下,知道江玠就守在自己房外,二人既然寻不到那女道士,索性等着她自己来。
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郑然然听见了敲门声,紧接着便是那女道士神仙一般空灵的声音传过来,“姑娘,你睡下了吗?”
郑然然猛地起身,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虽说早就知道她过不多时还要寻借口来管自己要银子,可如今月至中天,正是人熟睡的时候,即便是来骗钱也该等到天亮吧?
郑然然心里多了分警惕,故意揉着眼睛开了门,俨然是一副好梦中途被人吵醒的困倦模样。
“许姑姑?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
女道士合掌行了个礼,淡淡道:“姑娘,贫道有件要事要与姑娘商议,不知道是不是方便进屋说话?”
郑然然侧身将屋门让开,语气谦和有礼,“请进。”
女道士往桌子前面款款一坐,端的一身的仙风道骨,只是眉宇间有些愁苦意味,看着郑然然一字一句地道:“姑娘,不瞒你说,贫道方才为姑娘算了一卦,看姑娘的卦象原本是不适合飞升做仙人的,但事在人为,姑娘若是真舍弃不下那位公子,贫道还是可以再帮帮姑娘的。”
郑然然挑了挑眉,心道此人连瞎话都不愿意多编了,但她配合的却好,只故作惶恐的模样道:“那可如何是好,那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我的情郎了?许姑姑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她一边挤眼泪,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腚银子来,这是原本打算给自己买盒新胭脂的银子。
女道士满心欢喜的受了银子,“好说好说,只是这事儿实在要耗费贫道不少功德……”
郑然然又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银子,这是方才管江玠要的。
“好说好说,只是这……”
郑然然将手上的银镯子摘了。
“好说好说,只是……”
郑然然将仅有的一对耳铛也取了下来,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女道士将这些银钱尽数揽到了自己的怀里,“姑娘,好说好说,贫道这就再去为姑娘重新卜算一卦。”
她含着笑意转身就要离开,却发觉自己的衣襟被郑然然扯住了,回头一看,正对上少女一双凛冽清冷的眸子。
郑然然挑了挑眉,“许姑姑,别急着走啊,我让你见一个人。”
女道士一愣,“谁?”
只听得房门“吱呀”一声,闪身便进来一个穿月华衣袍的男子,他顺手关了门,呵了口热气出来。
“然然,以后大可不与她说这许多废话,更深露重,外头怪冷的。”
郑然然讪讪的笑着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二人对话平白自如,好似拉家常一般,女道士的神色却已经愕然到了极点,左手的袖子还被郑然然拉扯着,便只好伸了右手指了指:“你不是……”
她下午的时候也去江玠的房里哄骗了一番,自然是认出来来人是江玠的,只是没有想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玠噙着笑意往郑然然身边一坐,二人就一起直勾勾的盯着女道士看,女道士觉得自己心里“咯噔”了一声,升起些不好的预感。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郑然然笑了笑,顺势将她的袖子扯了扯,“来,许姑姑,坐下说坐下说。”
女道士愣了愣,这才发觉这两个人同其他来求长生的人不一样,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信自己的话,压根是在耍自己的。
她不知为什么就听了郑然然的话顺势坐了,只觉得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恐怕是不能溜之大吉了。
她扯了扯嘴角,也不再拿捏仙风道骨的做派,只一个劲儿的问江玠与郑然然,“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呐?”
郑然然看了江玠一眼,而后略有些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脑袋,笑道:“这位,是汴京广平府的校卿江大人。”
女道士的神色一下子变了。
广平府虽不在临安,可这三个字在大昭上下还是人尽皆知的,毕竟是汴京城里专司查案的府衙,又有哪个人不知道的。
女道士“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慌忙摇手否认:“不是吧,你们广平府查案子怎么查到临安来了,这消息这么灵通的吗?二位大人,我只是在这儿骗个银子而已,统共也没骗到多少钱,但我只谋财来着,没害过命,山上死的那个人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