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玠是念着郑然然身上有伤才没有往下亲的。
他直了身子，喘息声微微有些粗重，目光却不愿意从郑然然的面颊上挪开，她是为了帮自己查案子才以身涉险的，也是为了挂念自己的安危才受了伤的。
“以后我不会再放任你一个人去查案了。”
郑然然还出着神儿，一时间没有听明白江玠的话，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方才这么蛮横是怨怪他自己把自己牵累了。
郑然然眨了眨眼睛，对江玠说话的神情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声音轻轻柔柔：“大人，我同你说过的，我知道你认准世间公理，势必要还这天下一个公道，而这也是我长久以来的信念，今天我受伤不怪你，是我甘愿的。”
江玠默了默，身形却也是一怔，却不再看郑然然，只淡淡“嗯”了一声。
“你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
“哎，大人——”
郑然然抿了抿唇，心里其实还有一些宽慰的话想要说给江玠听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男子的模样竟然像是落荒而逃一般，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郑然然想起关于一些常识性的问题，心里咯噔了一声，忽然一阵烦乱，翻身上了床去睡觉。
——
次日一早，陈酌与关绍便带着余成和金乔元到了常州，他们一路辛苦，余成又有些不老实，紧赶慢赶今日才到。
陈酌与关绍见了江玠便关切郑然然。
关绍问，“校卿大人，郑姑娘不要紧吧，怎么没见她和你一起？”
陈酌打趣：“然然那丫头你还不知道吗？这会儿铁定还睡着呢！”
随后陈酌就感受到了来自江玠的冷冷地目光，那目光好似腊月里结了冰的雪，滑溜溜的凉。
只听他冷冷地道：“陈吏，你要唤她郑姑娘，然然这名字只有我才能叫。”
“为，为什么？”
陈酌摸着脑门听不懂江玠的话的样子其实像极了一个二头青，关绍已经在旁忍不住笑出声了。
他拍拍陈酌的肩膀，笑得不可开交：“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的么，怎么听不明白大人的话了？”
陈酌皱了皱眉，倒也不是听不明白，只是江玠这般护犊子的样子他没见过，觉得很难以接受。
等等，江玠这是谈恋爱了吗？
他以为江玠这样的人注定要一辈子讨不到媳妇儿的，怎么如今讨到的居然还是那明媚可爱的郑然然？
“啧啧啧……”
“见色忘友啊江大人。”
江玠冷冷哼了一声，便不再与二人多言，金明顺和余成已经被押到了府衙，他们此时过去审问刚刚好。
金云伤的不重，昨夜崔闻便找了大夫替她包扎，只是人跋扈的很，在府衙里闹了大半夜，直到今早见到余成的时候才算是老实了。
江玠一个一个的审他们，第一人便是金明顺，只因为金明顺最怂，他看重自己的性命，势必会把事情和盘托出，届时就算金云等人不愿意说，事情却也有个八九不离十了。
事情的确如同江玠等人预料的一般顺利。
金明顺支支吾吾了半天，终究还是把事情吐露两个八九不离十。
他是辽西人，家里祖祖辈辈做的都是烧瓷制瓷的生意，生意做久了就与西戎人搭上了线，紧接着就与西戎人做起了生意，这生意做了许多年，金明顺赚得盆满钵罗，辽西的战火却也愈演愈烈起来，金明顺在十几年前举家搬离了辽西，来到常州做生意，那时候金乔元才七岁，金云也刚三岁。
描金坊虽落在了常州，金明顺与西戎人的生意往来却没有断，起先他找不到可以帮自己运送瓷器的人，过了几年通达镖局便在此地发达起来，是余成先找上了金明顺的。
余成要的钱不多，只是要金明顺答应帮自己打听大昭汴京的消息，金明顺没有拒绝，只是他没有人脉，周转多次才寻得了周曙这个人。
卖弄消息——这是余成来到大昭最重要的目的。
西戎人穷，且穷得很，若不是穷的过不下去也不会想要侵扰大昭的边界，他们想要蚕食大昭，手里就得有关于大昭的消息，为着这一点，西戎人不惜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喂周曙。
周曙也是个童叟无欺的人，拿了人家的钱就把消息卖给人家，诸如今日汴京林丙光又撤了几个官员，前几日又有哪家的公子入仕，哪位朝臣又提出了什么治国的好建议。
周曙的周广池的儿子，想要弄到这些消息可谓轻而易举，消息就被塞在金明顺烧的陶瓷里然后由余成手下的人送到辽西。
这样的来往做了几年，周曙的事情就被周宜给发现了，余成慌不择路，托了会些武功的金云上汴京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周宜，但此事却吓到了金明顺，使他打定了主意不再与西戎人做生意而转手做皇商。
一起通敌案，起因也不过是生意往来罢了。
金云与金乔元这兄妹高傲的很，江玠审了许久，他们却也都没说什么，只是罪行落实，即便是不说什么也脱不了罪名。
余成是最后才被押进来的，关于瓷器、消息、镖局、周曙江玠一概没有问他。
他只问了一句话：“你是有什么把柄在西戎王手里么？”
余成冷着脸没有答话。
“你的把柄是你的女儿么？”
余成的面色变了变。
“你的女儿……与然然很相像么？”
众人一愣。
关于江玠心中的疑惑他们并不知情，而江玠却清楚地记得余成在每一次见到郑然然的时候都若有所思的神情和那一句喃喃的低语声：“还是个小姑娘呢。”
余成看似与金云有情，但江玠看得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一种利用，所以他推测余成的年龄应该比他看起来还要大上一些，这样的年龄有一个十几岁与郑然然年纪相仿的女儿是很正常的事情。
余成的神色顿时黯了下去，他喃喃低语，说的却是众人都听不懂的西戎话。
“我有十几年没见过我的女儿了，我想她应该跟郑姑娘差不多大吧，西戎王说只有我肯留在大昭为他卖命，我的女儿才能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