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闻听了江玠之问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回问:“江大人莫非是碰到镖局中的人了?”
他见江玠与郑然然皆不答话,心中也便有了答案,在二人面前叹了口气,道:“此事并非下官不管,只是那通达镖局的总镖头敛尽了四方之财,常州的百姓们本就畏惧有钱有势之人,更何况这通达镖局尽是一些有钱有势又有武的人,也不怪百姓们惧怕了。”
江玠微微抬手,打断了崔闻的解释,他冷冷抬眸,似乎对崔闻话里说的通达镖局如何耀武扬威之事并不感兴趣,只淡淡道:“听说通达镖局常常送货往辽西去,近日有批货物似乎价值不菲,却因汴京中的一件事而临时撤了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崔闻又是一怔,全然不明白为何江玠今早才到,不到中午就打听到了这么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这……”
“半日,把这件事查清楚。”
崔闻承了令便片刻也不敢耽搁,他留了江玠与郑然然在州府等消息,亲自去查江玠说的这件事。
他走后,郑然然探头探脑的看江玠。
“大人是觉得这通达镖局会和金云姑娘有联系么?是不是因为那些镖师很像当日在乐坊出现的武夫?”
江玠微微摇了摇头,说不准通达镖局会不会与金云有关,郑然然的问题他亦没有十足的把握。
“咱们才到常州半日,对常州的诸般情况应该尽力了解,通达镖局在此地如此名声大噪,他们的手未必伸不到汴京,即便与周宜的案子没有关联,也一定牵扯到了汴京城的人和事,不然今日那个镖师也不会说起汴京之事。”
他说完这话忽然顿了顿,面色沉郁了几分,继续道:“再者,我对于他们能够送货到辽西这件事实在是好奇,去岁冬天才听皇叔说起辽西百姓的日子不大好过,时局动乱,通达镖局的人竟然还能到辽西,有意思的很。”
郑然然听着江玠这话不住点头附和,她知道江玠的心意,他有意为天下挣得一份清明与昌平,对于这绕了一层疑云的通达镖局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崔闻的办事效率很高,午膳刚过就回来了。
他查到的线索有二:
其一,通达镖局之所以能够送货到辽西是因为牵扯到与西戎人的生意,与西戎人做生意的不是通达镖局,而是常州城里的几处商户,以一家做陶瓷的描金坊为首。
其二,半月之前的确有一批描金坊的瓷器要送到辽西去,通达镖局接了这笔生意,货物都已经送出城了,却又被总镖头派了人叫回来,只打听到与汴京有关,具体出了什么事却不知道。
线索虽然不少,却也只是把郑然然与江玠在蟹嘴香听到的话扩展了一番,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郑然然默了一会儿,而后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个描金坊,是不是有通敌之嫌?”
如今辽西战乱,西戎人扣边数年,辽西百姓深受战火之苦,这描金坊居然还在与西戎人通商?这不是通敌是什么。
崔闻听了这话便沉吟一声,答:“郑姑娘,通商的事情朝廷上没有旨意,商人们眼里只有利益,哪里管买家是敌是有,这描金坊的当家原本就是辽西人,在辽西的时候就一直与西戎人做生意,因战火离乱才在十几年前举家搬到了常州来,可人到了常州,与西戎人的生意却没有断,反而越做越红火了。”
顾客就是上帝,好的,她懂她懂。
但郑然然的心里还是波澜起伏:这辽西的战火都那样了,朝廷居然没有禁止通商,林丙光的脑子是有毛病吧?
她错愕不解的神情没有逃过江玠的眼睛,他接下来的一番话解了郑然然的疑惑:“商户每年都要向朝廷缴纳税银,与西戎人做生意虽能赚钱,交的税银却也多。”
郑然然的嘴角忽然僵住了,原来朝廷不禁止通商,是因为可以赚更多的钱?
国库的银子还不够他们捞油水的么!
少女自顾自地愤愤不平,江玠便显得冷静得多了,他似水寒凉的眸子冷冷地扫过崔闻的脸,问:“这描金坊的当家,是个什么人?”
崔闻恭答:“其人叫做金明顺。”
!
郑然然猛地去看江玠,只见男子的神色也变了变,金明顺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姓金啊,他们来常州要找的那个人叫做金云啊。
莫非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崔闻看出江玠与郑然然神情有变,便能隐约感觉到他们将金明顺与金云联系在一起了,连忙开口打圆场,“江大人与郑姑娘想必是误会了,这金明顺下官是认识的,虽然很会做生意,却也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且他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并没有女儿,与金云姑娘应该是扯不上关系的。”
江玠与郑然然的目光一起投过来,只听江玠道:“崔大人,你可知道查案问案不可讲究直觉,第一印象是很重要,但也的的确确能够干扰人的思维。”
大约是因为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崔闻的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却又冲着江玠拱了拱手,干脆把事情详详细细地同二人讲了个明白,“下官起初也并不是没有怀疑,今早广平府的衙差将金云的画像拿过来之后下官就赶紧让人临摹四处张贴了,还着重让手下人到金家打听,周遭的百姓们都没有见过这画像上的女子,实实在在没有线索才觉得金云姑娘与描金坊没有关系的。”
这番话倒不是脱罪,若是金云真的在常州,那么自然是有人见过她的,衙差没有问到线索,莫非她不在常州?
郑然然的眉头忽然皱了皱,“崔大人,那画像什么样,给我看一看。”
她依稀记得金云的画像是陈酌命广平府的画师画的,之后就交给了随行的衙差,她与江玠都没有过目。
崔闻命人取了一张画像过来,呈现在江玠与郑然然面前的,是一张七扭八歪宛若倭瓜的脸。